第142章 “骗子...”
雨没有要停的意思，雨丝织成银色的帘幕，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雾里。
她就站在路边等着他。
冰冷的雨丝抽打在她脸上、身上，迅速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她却毫无知觉，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眼睛死死盯着道路延伸的方向。
雨水顺着她凌乱的发梢淌下，模糊了视线。
十分钟像是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是凌迟。
终于，刺眼的车灯撕破雨幕，一辆越野吉普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她面前。
副驾驶的车窗猛地降下。
“你有病吧？！下这大雨不把伞？！快上车！”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穿透雨声。
林九歌仿佛从梦中惊醒，一个箭步冲到车门前，湿透的头发黏在苍白的脸上，嘴唇冻得发青，声音却带着一种病态的急切，“我们怎么过去？怎么去云中县？”
杨律被她这副失魂落魄却又异常固执的样子堵得胸口发闷。他深吸一口气，压住翻涌的情绪，语气稍微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先上车！不想冻死就听我的！”
冰冷的雨水瞬间涌入车内。
林九歌犹豫了不到一秒，身体本能地瑟缩了一下，随即咬着牙，几乎是跌坐进副驾驶位。
车内干燥温暖的空气让她剧烈地打了个寒颤。
杨律迅速将一件厚实的冲锋外套劈头盖脸地扔到她身上，遮住了她湿透的身体和凌乱的发丝，“披上！”
“我们要怎么去？”
“离云中县最近的是J省常宁市，我们先去常宁，接着自驾去云中县。”
她听着安排，迅速打开手机看着徐城到常宁的车次。
结果刺眼而冰冷：所有航班取消；所有高铁票售罄；只有最慢的、需要十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还有几张…站票
林九歌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没有丝毫停顿。她甚至没有去看票价，没有去看发车时间，没有任何犹豫，仿佛“站票”两个字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她机械地选择了两张，快速下单、支付。
碎裂的屏幕上显示支付成功的提示跳出来，她看都没看，立刻将手机塞回口袋，声音嘶哑而急促，“买好了！一小时后发车！快去火车站！”
杨律从后视镜里瞥见她毫无血色的脸，跟那双只剩下空洞与执念的眼睛，心里难受的不像话。
车窗外的城市在暴雨中飞速倒退，霓虹灯扭曲成模糊的光带。
候车大厅里人声鼎沸，弥漫着汗味、雨水味和一种莫名的焦躁。
电子屏幕上滚动着大量延误和取消的信息。
前往灾区的方向，候车的人群格外拥挤，大多是神情凝重、扛着大包小包的人，有志愿者，有寻亲的家属，空气中弥漫着悲伤和不安。
杨律凭借着身高和力气，护着林九歌在人群中艰难地穿行，用身体为她隔开推搡。
林九歌被他护在身前，眼神空洞地掠过一张张焦虑的面孔，耳边是各种方言混杂的哭喊、叹息和议论，内容无不围绕着同一个地方——云中县。
上了车，杨律将她护在个小角落。
“累得话，闭会眼。”
他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担忧。
林九歌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十八个小时的路程，真的很难熬。
杨律担心她撑不住，把自己的外套叠好放在地上，“你坐会儿。”
“不用。”
杨律肃声，“你想不想云中县了？想去的话就听我的。”
林九歌坐上去，她将自己缩得很小很小，头埋在膝盖之间，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湿透后又捂得半干的衣服上。
十八小时结束，接下来就是五个小时的自驾。
杨律租了辆车，付过押金后两人赶快上车。
五个小时的车程，仿佛比之前的十八个小时更漫长，也更煎熬。
暴雨依旧固执地笼罩着这片满目疮痍的。
SUV在通往云中县的“生命通道”上艰难爬行。
所谓通道，不过是重型机械在滑坡和泥石流中勉强开凿出来的狭窄土路，泥浆飞溅，坑洼遍布。
道路两旁是被巨力撕裂的山体，裸露的岩层像巨大的伤口，狰狞地暴露在雨幕中。
偶尔能看到救援车辆倾斜着陷在泥里，或是倾覆在路旁沟壑。
他跟着定位，来到目的地。
此刻，已经到了凌晨三点半。
灾区处处触目惊心，吓人的很。
“九歌…”
纪书雪来接应她，在看到她的瞬间眼泪又涌了出来。
“他呢？”
林九歌冲到跟前，声音嘶哑尖锐，每一个字都带着刀刃般的急切，目光越过纪书雪，死死锁住帐篷那微张的入口。
帐篷门帘是半透明的防水布，里面亮着惨白的灯光，但看不清具体情形。
“在…在里面…”纪书雪哽咽着，下意识地侧身让开，手指颤抖地指向帐篷里面，“可是…九歌，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他…”
林九歌却根本没有看她伸出的手，也没有听她断断续续的言语。
那句“在里面”如同打开了某种开关，她猛地推开半掩的门帘，毫无停顿地冲了进去！
帐篷内充斥着浓烈的消毒水味和泥土的湿冷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
四周很多人，有他的父母，还有他的朋友，还有一些救援人员。
身穿红马甲的余白再看见林九歌出现的那刻，有些不敢确信的喊着，“嫂、嫂子…”
惨白的灯光从顶棚垂落，照亮了中央地板上铺设的防水布。
夏雅君坐在地上哭得不成样子，陆鸿影在旁边陪着她。
四周满是痛苦的气氛。
压抑的让人喘不上气。
她一步一步走到中央的位置。
防水布上，静静躺着一个人形的轮廓，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色塑料布。
她没讲话，只是站在原地。
有医生想上前拦着，但却被钱望轩一把拉住。
“陆怀川…”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如同叹息，在寂静得只剩下压抑哭泣的帐篷里，却异常清晰。
那声音里没有任何哭腔，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有一种彻骨的疲惫和了然。
“你真是个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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