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调侃
老宅的规矩，长辈的晚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迟到的。
陆怀川算准时间，在晚宴开席前一个小时，才带着林九歌回到暮色笼罩的老宅。
老宅已亮起温暖的灯火，廊下的灯笼在微凉的晚风中轻轻摇曳，与远处宴客厅隐约传来的杯盏交错声交织在一起。
林九歌在回廊的阴影处停下脚步，声音低低地，“我晚上不太想吃饭了。”
陆怀川停下脚步，侧头看她。
暖黄的灯光在她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掩去了她眼中的情绪。
“好，”他的声音低沉而包容，“我去跟奶奶说一声，就说你累了，需要休息。”
“嗯。”
她轻轻点头，像是松了口气。
目送着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小院的拐角，陆怀川脸上温和的神情缓缓收敛，恢复成平日那般沉稳莫测的模样，迈步走向灯火通明、人声渐起的宴客厅。
陆怀川走进灯火辉煌的宴客厅，喧闹的人声和食物的香气瞬间将他包裹。他径直走向主位，声音沉稳，“奶奶。”
主位的老太太朝他微微点头。
夏雅君放下筷子，“怀川回来了，九歌呢？”
“玩累了，”陆怀川神色自若地在预留的空位坐下，温声回着，“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我让她先去歇着了。”
“奶奶，”陆怀宴听着他们的对话，扬声问着，“川哥什么时候办婚礼啊？我好久都没吃喜宴了。”
老太太眼皮都没抬，慢条斯理地用汤匙舀着碗里的羹汤，语气不轻不重的说着，“你先把你那头白毛给我染回人样再说话。顶着这鸡毛掸子似的脑袋，坐哪儿都灌风，还好意思惦记喜宴？”
这话惹得众人笑着。
气氛一下轻松了不少。
钟离韵身为他母亲，适时地接过话头，笑容温婉，声音柔和却清晰地传开，“婚礼哪是说办就能办的？提前准备工作有好多，等准备好了就给你们这些孩子讲。”
“怀川，”旁边坐着的夏雅君说道：“等会儿把这热汤给九歌端过去一份，晚上夜长，别饿着。”
“人家哪可能会饿着，”陆鸿甯笑着，“昨天晚上我去厨房，还看见怀川在开小灶呢，你啊，就别操这份心了。”
这话一出，桌上几位长辈都露出了了然于心的笑容。
陆怀川正执筷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随即面色如常地夹了一箸清炒时蔬，仿佛没听见般从容用餐。
坐在他身旁的陆怀宴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立刻用手肘轻轻撞了陆怀川一下，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地道：“哟，川哥，亲自下厨啊？什么时候也给我们露一手？可不能光便宜了嫂子一个人啊！”
陆怀川侧头淡淡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让陆怀宴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乖乖闭了嘴，只敢用眼神继续调侃。
“怀宴年纪也不小了…”
“奶奶。”陆怀宴急声打断，脸上那点玩世不恭立刻换成了显而易见的慌张，“我还不想成家呢！一个人多自在，您可千万别给我张罗。”
“不想成家，”老太太慢悠悠地接过话头，眼神扫过他那一头扎眼的白发，语气里听不出是感慨还是嫌弃，“也不帮着父母分担些正事，成天就知道跟些阿猫阿狗混日子，你什么时候能像你哥一样不让父母操心…”
“妈，”陆怀宴急声喊着钟离韵，“你快替我说话。”
陆鸿胜却正色道：“奶奶训你话，你就乖乖听着，别打岔。”
陆怀宴听到这话，只能乖乖坐着。
在场小辈，除了陆怀川外，都缩着脖子，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从小到大就没个正形，考试样样不及格！过了年就二十六，要是再这么无所事事的混日子，我就让你父母把你身上的银行卡全停了。”
陆怀宴：“……”
他今天晚上说啥了？！
子弹怎么就落他身上了？！
陆鸿胜试图开口，“妈…”
老太太却像是没听见陆鸿胜开口，目光依旧落在如坐针毡的陆怀宴身上，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说你两句，你父亲还想求情？就是你们这般纵着，才让他越发没了样子。”
陆鸿胜到了嘴边的话只得咽了回去，无奈地看了儿子一眼，示意他自求多福。
陆怀宴彻底耷拉下脑袋，不敢再吱声，只能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米饭，活像一只被雨淋蔫了的小狗。
桌上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其他小辈更是屏息凝神，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椅子里。
就在这时，老太太话锋却轻轻一转，仿佛刚才那阵疾风骤雨只是幻觉。
她放下汤匙，拿起手边的温毛巾擦了擦手，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一旁始终沉默用餐且姿态从容的陆怀川，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淡然，“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老了，也管不了那许多。只要大的方向不出错，些微末节，也由得你们去了。”
她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在座几个心思玲珑的长辈心下微微一凛，品出了几分“点到为止”的意味。
老太太哪里是在单纯训斥陆怀宴，分明是借着他，敲打在场所有心思浮动的人。
而最后这句，又像是某种程度的宽容和放权，尤其是那句“大的方向”和扫向陆怀川的那一眼，其中的回护与认可，不言而喻。
陆怀川仿佛对这一切毫无所觉，他姿态优雅地用完最后一口汤，拿起餐巾拭了拭嘴角，随后从容起身。
“奶奶，”他起身，“我吃好了，就先回去照顾九歌了。”
老太太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去吧。”
陆怀川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离席。
眼看他走，陆怀宴立刻扔下筷子，嘴里含糊地说着，“我…我也吃好了。”
说着就要起身开溜。
老太太眼皮一抬，看了眼他碗里剩下的大半碗米饭和几乎没动过的菜，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你爱吃不吃。”
陆怀宴：“……”
偏心、就是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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