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等你回家|来自室友的打扰
从哈罗德出来的时候，夜色已经坠下来。街灯一盏接一盏亮起，雨后的路面反着光。
陆昱安提着那盒绿色包装的马卡龙，纸袋被风吹得微微晃。
“来了哈罗德，总得买点什么吧。”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随意。
“就几个，给我室友。”他停顿了一下，侧头问她，“你要不要？”
“谢谢了，”苏未然笑着摆手，“我还是算了。”她笑得轻，带点俏皮，但眼神里藏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不安。
他也笑了，没再坚持，只轻轻“嗯”了一声。
他们顺着肯辛顿的街道按原计划往海德公园走，街灯从两人之间掠过。
路上没什么话，只有鞋底踩在水洼里的声音。那一瞬间，她觉得空气里有点沉。
——
海德公园的风很冷。草地还潮着，树叶上挂着雨珠。天边剩下最后一点橙色的光，像是被伦敦的天空吞噬前的挣扎。
他们坐在长椅上，面前是一汪浅湖。水鸟拍着翅膀掠过湖面，激起的涟漪一圈圈散开。
陆昱安把马卡龙的袋子放在脚边，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指尖微微动了几下。
“好久没这么安静地坐着了。”他语气低低的，像是怕惊扰什么。
苏未然点头。
她抬头看天，云被风揉得支离破碎。“这城市连风都很贵。”她轻声说。
他低头笑了笑。
“你是第一个这么形容伦敦的人。”
——
她没有看他。
只是把外套的领子拉高了一点，挡住风。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说“我男朋友也这么说过”，
但那句话最终被她咽回去。
他看着她，眼神柔得有点陌生。
手机在那时震了一下。
陆昱安掏出来看，屏幕上一条消息弹出——
【我们做了晚饭，你快回来尝尝！】
配着三个表情，后面跟着一串笑声。
她余光瞥到，是女生的头像。
空气里那点微妙的暖意，忽然碎了。
“你室友？”她问。
“嗯，”他放下手机，语气平平，“她们爱做饭。”
他笑着补了一句，“看着蛮好吃的。”
苏未然没再问，只轻轻“哦”了一声。她低头，指尖摩挲着自己外套的下摆。那种触感干涩又凉——像是压抑的情绪找不到出口。
她掏出手机，点开沈津川的聊天框。
【今天去了自然博物馆。】
她发完，又删掉。
重新打字——
【去了哈罗德，挺好看。】
想了想，又在后面补了个表情，犹豫了一下，还是发了出去。
屏幕安静了几秒，依然没有任何提示。风吹来，她的眼睛有点涩。
——
这时，远处传来口号声。一群人举着旗子在喊口号——是巴勒斯坦的游行。声音在夜色里滚动，热烈又陌生。人群穿着长袍，祷告声低沉地起伏。
他们并肩走过那片人群，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香料气味。
苏未然下意识靠近了一点。
陆昱安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轻轻抬手挡在她的右侧。他看起来像是在护她。
可他们之间隔着的那点距离，却近得让人不安。
她想起沈津川，想起他的眉眼、他的嘱咐、他的迟疑。
她只是和陆昱安贴的有点近，其实也没做什么，都是老友的正常接触罢了，脑瓜子想什么呢。
她摇摇头，那种记忆忽然有点远，像隔着雾，看不清。
走出那片人群，街灯重新亮起，光落在两人脚边，影子被拉得很长。
“有点冷。”她轻声说。
“要不我们回去？”
“我坐地铁。”
他点头。
——
伦敦的夜风从地铁口灌进来，带着金属的冷气。
苏未然裹紧风衣，头发被吹得有些乱。
陆昱安在她身侧，领口半敞，蓝色风衣衬得他整个人更高，也更沉默。
地铁广播回荡在地下通道里——
“Next station, King’s Cross…”
机械的女声像一条无形的分界线，把此刻的安静割得细碎。
闸机“滴”地一声亮起绿灯。
她低头刷卡，他紧跟其后。没有对视，也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有鞋跟敲在地面的声音，回响得很远。
站台的风有点猛。
King’s Cross 线的车先到。
她的车在左，他的在右。两条轨道之间，隔着几米的距离，却像两个世界。
“那我走啦。”
苏未然抬头，声音低得几乎要被风卷走。
陆昱安嗯了一声，指尖动了动，像想伸手，又克制住。
他眼底那点不舍，被冷光一照，藏也藏不住。
“到了记得给我发个消息。”
她点点头，眼神躲开他，人流把她推向车厢，门缓缓合上。
玻璃门间那一瞬间，她抬眼——只是这一次她在车厢里，他在车厢外了。
他还站在原地，肩线笔直，脸上那种淡淡的表情，让人分不清是平静还是失落。
列车启动，灯光掠过他的脸。
那一刻，伦敦地铁的风声很像心跳声，一阵阵逼近，又慢慢远去。
她靠在门边，手还攥着手机。
屏幕暗着，却能映出她的眼神——安静、发亮、又有一点点红。
车厢掠过隧道，她低声喃喃：“好像，又要...”
——
而在另一侧的站台，陆昱安还没走。
风掠过他身后，他抬头望向远去的灯光。黑发被风吹乱，指尖还残留着那一刻没说出口的温度。
他的唇动了动，没出声，喉结哽咽了下，握紧了马卡龙的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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