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太子的遗孤在哪里？

皇宫最东北角，有一处宫殿，是历朝历代宫中妃嫔谈之色变、连路过都要加快脚步的禁忌之地——寒月殿。

此处地势低洼，终年少见阳光，宫墙斑驳，爬满了枯死的藤蔓，连空气似乎都比别处更阴冷几分。尚未走近，一股陈年的腐朽气息便已隐隐传来。

李月华扶着李玉莲的手，一步步走向这座冷宫。越往深处，宫道愈发寂静，只能听到自己裙裾摩擦的窸窣声和略显急促的心跳。

李玉莲忍不住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娘娘，老奴听说皇上的生母，当年就是在这寒月殿里没的。”

李月华脚步微顿，抬眸望向那座在灰蒙蒙天色下更显凄清的殿宇轮廓，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哦？”她想起穆寒舟在登基第二天就掌掴祖父的事了，原来穆寒舟从来都没忘记过自己的来时路，这位骨子里藏着何等狠厉的睚眦必报。

当年旧事，她虽未亲见，却也猜得出七八分。一个身份低微的宫女，侥幸诞下皇子，却在月子里暴毙身亡。那时执掌后宫的，正是如今的李太后。去母留子，在这吃人的后宫，不过是寻常手段罢了。

李玉莲见她不语，又惴惴地补充：“还有人说，这寒月殿里夜半常有女子哭声，怨气不散，邪门得很。娘娘如今身子金贵，可不能在此久留，恐冲撞了。”

“鬼？”李月华轻嗤一声，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寒月殿紧闭的、漆皮剥落的宫门，“这宫里，活生生的人，可比鬼可怕多了。”

她此刻心如明镜。之前种种，竟还对穆寒舟存过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如今想来，简直是愚蠢透顶！踏进这朱红宫墙的那一刻起，什么情爱暖意都是虚妄，唯有冷酷、算计和狠心，才是活下去的唯一法则、穆寒舟将废太后囚于此地，何尝不是一种刻骨的报复与警示？

主仆二人行至殿门前，守门的竟是两名面无表情的玄甲侍卫，可见穆寒舟对此处的重视。

“本宫要见李氏。”李月华稳住心神，朗声道。

侍卫显然已得吩咐，并未阻拦，只沉默地打开了那扇沉重的、仿佛隔绝了阴阳的宫门。

“吱嘎——”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一股更浓重的霉味和灰尘气息扑面而来。殿内光线昏暗，蛛网结集，家具残破，昔日繁华早已荡然无存。唯有角落里，一个穿着粗布旧衣、头发花白凌乱的身影，蜷缩在冰冷的石板地上，不是昔日权倾后宫的太后李氏，又是谁？

李月华缓步走入，裙摆拂过满是尘埃的地面。她看着那狼狈不堪的身影，心中没有半分怜悯，只有一种物伤其类的冰冷寒意，以及一丝绝境求生的决绝。

她今日来，就是要从这只“鬼”身上，撬开一条生路。

昨日的太后今日的李氏，正蜷在角落的草垫上，昔日保养得宜的脸庞布满皱纹与灰败，眼神浑浊，听到脚步声，她猛地抬起头。

当她看清来人是李月华时，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刻骨的怨毒，嘶哑地尖笑起来：“嗬嗬！是你？你这个蠢货！来看哀家的笑话吗？！”

李月华示意李玉莲守在门口，自己缓缓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需要自己仰视、如今却如同烂泥般的女人。她脸上没有胜利者的得意，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笑话？”李月华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李氏刺耳的笑声，“本宫没空看笑话。本宫是来问你一件事。”

李氏止住笑，恶狠狠地瞪着她：“滚！哀家什么都不知道！”

李月华不为所动，微微俯身，目光锐利如针，紧紧盯着李氏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太子遗孤，藏在哪儿？”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寒月殿中。

李氏浑身剧烈一颤，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闪过极度的惊骇与难以置信，她像是被踩到了最痛的尾巴，猛地想扑起来，却因虚弱又跌坐回去，只能挥舞着干枯的手臂，歇斯底里地骂道：“你、你这个人头猪脑的蠢货！废物！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想这个？！你自身都难保了！李家就要完了！你竟然还想要讨好穆寒舟，死了你这份心吧，穆寒舟绝对会杀光李家人的！”

李月华直起身，冷冷地看着她癫狂的模样，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李家会不会完，取决于接下来怎么做。告诉我，太子遗孤在哪里？这是我们现在唯一可能翻盘的筹码。”

“翻盘？哈哈哈！”李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状若疯魔，“你以为穆寒舟那个狼崽子会放过我们？他把他那贱*人娘的死算在哀家头上，算在整个李家头上！他隐忍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今天！你还做梦能翻盘？！”

她喘着粗气，指着李月华的鼻子骂：“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材！哀家当初真是瞎了眼，还以为你能成事！结果呢？被人家玩弄于股掌之上，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发疯、咬人！现在还想哀家的金孙翻身？你简直是痴心妄想！猪都比你会看形势！”

面对这不堪入耳的辱骂，李月华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越来越冷。她等李氏骂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声音像淬了冰：“我蠢？我若是蠢，怎么会想到来问你这件事？太后——哦不，李氏，你机关算尽，最后不也落得如此下场？你以为你不说，穆寒舟就查不到吗？他现在不动我，或许就是在等我自己跳出来，或者等你开口。”

她往前一步，阴影笼罩住李氏：“你说出来，或许我还能想办法，为我们，为李家，争一线生机。你若不说，那就等着李家满门抄斩，你我在这深宫里，一起烂掉吧。”

李氏被她话里的冷意冻得一哆嗦，但长期的权欲浸淫让她依然顽固，她啐了一口：“呸！少来唬我！哀家什么都不会说！要死，大家一起死！休想动我的金孙！那是天家血脉！是至高无上的，是能登上大统宝座的天子！”

李月华看着她油盐不进、彻底破罐子破摔的样子，知道再问下去也是徒劳。她眼底最后一丝耐心耗尽，浮现出决绝的厉色。

“好，很好。”李月华后退两步，整理了一下丝毫未乱的衣袖，语气恢复了淡漠，“既然你选择一起死，那本宫成全你。你就好好在这寒月殿里，回味你的千秋大梦吧。”

说完，她不再看那状若疯癫的李氏一眼，转身，毫不留恋地走向殿门。阳光从打开的殿门照进来，在她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与殿内的黑暗泾渭分明。

李玉莲连忙跟上，低声问：“娘娘。”

李月华走出寒月殿，深深吸了一口外面冰冷的空气，尽管带着腐朽味，却也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她回头望了一眼那如同巨兽之口的宫殿，冷冷道：“她不说，自有别人会说。去查！动作要快，李家想要脱困，找到太子遗孤是唯一的机会。”

她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李氏指望不上，她就自己找出那条生路！

殿内，传来李氏绝望而疯狂的哭嚎与咒骂声，渐渐被厚重的宫门隔绝，消散在寒月殿阴冷的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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