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有杀人剑，我有君子拳
邓太阿练剑，自始至终，只求一个“杀”字。
他的剑道，摒弃了所有花哨与虚招，每一剑都直指生死，凌厉无匹。
所以王仙芝才会评价他为指玄境夺魁的武夫。
正因如此，他极少动用这耗费心神、威力绝伦的十二柄本命飞剑。
他上一次十二飞剑齐出，还是为了应对那位号称天下第二、实则深不可测的武帝城城主王仙芝！
而今日，面对陈儒，他毫不犹豫地再次祭出了这压箱底的手段。
无他，只因陈儒“问剑太安城”的战绩实在太过骇人，由不得他有半分轻视之心。
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没有丝毫试探之意！
眼见那十二柄凝聚了邓太阿毕生剑道精髓、蕴含着指玄境无上玄妙的飞剑，如同十二道催命符，带着撕裂虚空般的尖啸，从四面八方朝着自己周身要害袭来，封锁了所有退路和真气运转的轨迹……
陈儒面色不变，双手在身前缓缓划过一个圆弧，动作看似缓慢，却带起道道残影。
随着他双手摆动，其身后虚空之中，骤然有纯净浩然的白色真气汹涌而出，瞬间凝聚成一朵巨大、圣洁的莲花虚影！
莲花缓缓旋转，每一片花瓣都仿佛由最精纯的浩然气构筑而成，散发出中正平和、却又坚不可摧的磅礴气息！
“叮叮叮叮——！”
十二柄飞剑携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撞在了那朵浩然莲花之上！
然而，预想中摧枯拉朽的景象并未出现。
飞剑刺入莲花花瓣，竟如同陷入了泥沼之中，速度骤减，剑身上蕴含的凌厉杀意，被那温润醇和的浩然正气层层消解、抵消，发出密集而清脆的撞击声，却始终无法突破莲花的防御！
陈儒立于莲花中心，青衫飘动，目光平静地看着远处的邓太阿，朗声道：
“桃花剑神有杀人剑，我陈儒……亦有君子拳。”
话音未落，他右手握拳，拳锋之上，浩然气凝聚如实质，带着一股堂堂正正、教化天下的磅礴拳意，隔空一拳，朝着邓太阿轰去！
吴家剑冢深处，不知何时，老祖宗吴见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一处高地的阴影中，默默地注视着远处那场惊世对决。
他身旁，几位吴家长老也屏息凝神，看得目眩神迷。
一位长老看着陈儒以浩然气凝聚莲花抵挡飞剑，又以拳法对敌，虽然威力惊人，却忍不住低声叹道：“祭酒修为通天，这番交手自是精彩绝伦。只是……他终究未用我剑冢之剑，少了剑道交锋的那份纯粹与极致，总觉得差了三分精华韵味。”
吴见闻言，目光依旧紧盯着战场，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深意：“你错了。这，便是剑。”
那长老一愣，不解地看向老祖宗。
吴见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指向场中那道青衫身影，沉声。
：“你看他整个人，气机圆融，意与气合，身与道同。他未曾持剑，但他举手投足间，每一个动作，每一缕气息，都蕴含着最极致的‘剑理’。他站在那里，本身……就是一柄出鞘的利剑！”
长老闻言，心神剧震，再次凝神望去。这一次，他摒弃了固有的“持剑才是剑”的观念，以纯粹的剑心去感知。
果然！
在吴家长老的“眼”中，陈儒那看似寻常的血肉之躯，此刻仿佛变得透明起来，其体内磅礴的浩然正气按照某种玄奥至极的轨迹运转，整个人由内而外，都透出一股难以形容的锋锐之意！
腿是那剑柄。
身是那剑身。
拳是那剑首。
指是那剑尖。
浩然剑意只是一瞬间便攀至巅峰。
邓太阿身为当世最顶尖的剑客，灵觉何等敏锐？
在陈儒那“身化剑”的磅礴剑意彻底展露的瞬间，他便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如同泰山压顶般袭来！
他心中骤然一沉，知道不能再有任何保留。心念电转间，悬浮在空中的十二柄飞剑骤然发出嗡鸣，剑光大盛！
十二道颜色各异的剑气不再分散攻击，而是瞬间汇聚合一，在天地间划出一道肉眼可见、扭曲了光线的巨大鸿沟！
这道剑气鸿沟，仿佛将空间都割裂开来，蕴含着邓太阿对剑道“界限”与“切割”的极致理解，是他应对强敌的终极防御手段之一，意图将陈儒那无孔不入的“人身剑意”隔绝在外！
然而——
陈儒面对这道仿佛能斩断一切的剑气鸿沟，只是简简单单，再次向前踏出一步，同时递出了一拳。
这一拳，依旧是他那“君子拳”的起手式，看似平平无奇。
但就在拳锋触及那道剑气鸿沟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凝聚了邓太阿毕生剑道精华的鸿沟，竟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连一瞬都未能阻挡，便轰然破碎！
不是被蛮力击碎，而是仿佛被一种更高层次的“道理”直接瓦解、消融了！
拳势未尽，继续向前。
邓太阿瞳孔猛缩，吴见和所有观战的吴家长老，也在这一刹那，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骤然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他们看到，陈儒那递出的拳头前方，虚空之中，隐隐约约浮现出的，并非拳罡劲气，而是一枚古朴、厚重、散发着无尽威严与教化气息的——儒家圣印虚影！
拳即是印，印即是理！
这一拳，已非武夫拳法，而是蕴含着儒家至理、代天行道的……圣人之击！
然后，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草拟妈的十二飞剑……”
“草拟妈的桃花剑神……”
“草拟妈的，兵解！”
“老子倒是要看看，你要怎么兵解了老子！”
轰隆——！！！
陈儒那蕴含着儒家圣印虚影的一拳，结结实实地印在了虚空之处，但其磅礴的拳意与浩然正气，却如同实质般穿透空间，瞬间作用在了邓太阿身上！
邓太阿只觉得一股根本无法抗拒、仿佛代表着天地正道、万物秩序的宏大力量迎面撞来！
他周身剑气自行激发的护体罡气如同纸糊一般寸寸碎裂！十二柄本命飞剑发出凄厉的哀鸣，被那股浩然正气冲击得灵光黯淡，如同受到惊吓的鱼群，不受控制地倒飞而回！
而邓太阿本人，更是如同被一颗陨星正面击中，整个人化作一道模糊的流光，口喷鲜血，朝着天际倒飞而去！
速度之快，眨眼间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尽头，不知被这一拳轰飞了几千里！
“哐当、哐当……”
十二柄失去主人驾驭的飞剑，如同废铁般，纷纷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雪中世界，力量为先。
大金刚境的李当心可以搬着黄河北上千里。
重伤的李淳罡可以万里开山。
吃剑老祖隋斜谷可以千里借剑杀韩生宣。
徐凤年一拳将王仙芝击退一千里。
以他陈儒的修为，想要打退邓太阿一千里，又有何难?
陈儒看也没看邓太阿消失的方向，只是随手一招，一股无形的力量便将地上那十二柄飞剑卷起。
他施展御物之术，将这十二柄堪称神兵的飞剑缩小，如同收拢一堆绣花针般，随意地塞进了自己的青衫衣袖之中，仿佛只是捡了几块石头。
远处高地上，吴家老祖宗吴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苍老的身躯微微颤抖，嘴唇哆嗦着，望着那个青衫飘动的背影，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震撼：
“圣印虚影……言出法随，拳即天理……这……这是儒圣之境？！
他……他竟然真的走到了这一步？！”
与此同时，剑州，一处偏僻的茶肆中。
一个穿着普通、正在独自饮茶的老人，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顿。
他浑浊的双目骤然睁开，望向离阳王朝的方向，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疑之色，低声自语道：
“这股气息……浩然正气竟能引动天地规则共鸣？是有人踏入了儒圣境？
不对……这方天地的儒家气运明明……张扶摇之后，怎会还有人能成圣？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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