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江湖救急

江风禾虽一副高热昏沉命不久矣的模样，脑子却是极清醒的。

她能感觉到，自己被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抱起，夜风裹挟着雨丝落在她裸露在被褥外的肌肤上。

兀地，风雨消失，她的身子也落回实地。

“驾！”

策马声响起，她身下轻轻晃动起来。

“李飞，动作快些！”褚天纬沉声催促，神情不复面对江鹤、高玉山二人时的温和，眼底有浓郁的戾气翻涌。

“大人，雨天路滑，现下已经是马车最快的速度了！”李飞扯着嗓子回罢，忍不住吐槽道：“那江尚书真不是个东西，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如此作践。”

“所以他遭了报应，被高玉山缠上！”褚天纬弯起唇角，丝毫不掩饰自己心中恶意：“高暨阳那个畜生早该死了，如今死在江府，也算做了件好事！”

“可不是吗！”李飞接过话匣，因为兴奋，语调不自觉地拔高几分：“若非身在大理寺，我真想找到那个害死高暨阳的侠客与他结拜成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姐妹！”

闻言，褚天纬摇摇头，笑眯眯地提醒道：“适当庆祝一下就行了，高兴过了头叫高玉山与江鹤觉察，他们怕是会反赖大理寺包庇罪犯。”

“今夜这么大的雨，就算凶手留下再多证据也被雨水冲刷干净了，莫说是大理寺，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查不出个所以然乱来！”李飞撇嘴，语气兴奋依旧。

说话间，马车在临安王府门前停下。

褚天纬抱起昏迷不醒的少女，三步并作两步跳下马车。

李飞撑着油纸伞紧随左右，抬手用力叩响临安王府门环。

“谁呀？”门后传来一声客气的询问，很快，紧闭的大门拉开一条细缝，露出一双有些惺忪的眸子。

“我，褚天纬！”褚天纬笑眯眯道。

“原来是表少爷！”门房瞬间清醒，忙将大门打开：“天色如此晚了，又下着大雨，表少爷怎来了，莫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姨母可在府上？”褚天纬温声询问道。

“王妃今儿个一早同王爷出城泡汤泉去了，约莫得四五日才能回来。”门房据实答道。

闻言，褚天纬跨过门槛的脚步一顿，犹豫片刻，还是迈了进去。

他轻车熟路地穿过抄手游廊，越过花园，直奔文和苑。

“表少爷？”负责守夜的王十七瞧见来人，又看到他怀中抱着的露出长发的一团，当即上前几步拦在男子身前，压低声音道：“您怎也给我家爷送女人？快快快，哪里抬来的送回哪去，要是叫我家爷醒来瞧见，怕是会把您当藤球一路踢出王府。”

“不是送他的！”褚天纬没时间解释，径自越过王十七来到表弟门前，一脚踢开房门冲了进去：“文渊表弟，江湖救急！”

“嗯？”宋文渊支起身子，一头青丝如瀑披散，懒洋洋道：“何事？”

他话音方落，身边床榻上骤然多了一人。

“这位是江家大小姐江风禾，她快病死了，还请表弟出手相救！”褚天纬指了指自己放在床榻上的用被褥裹成一团的人儿，不等表弟做出回应，脚底一抹油直接溜了：“为兄还有要案在身，先行告辞。”

“褚……”宋文渊薄唇开合，被自己那不靠谱的表兄的离谱操作气笑了。

大半夜的裹着个清白人家的姑娘丢他床榻上，他是真不担心坏人姑娘家的名节啊！

“大人！”李飞撑着油纸伞追在褚天纬身后，不解道：“您为何不同世子把话说清楚，直接将人塞给他，未免过于唐突。”

“同他把话说清楚？给他反应过来的功夫，他能把你我团吧团吧丢出府！”褚天纬大步冲出临安王府跳上马车，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李飞紧跟着跳上马车，动作利落地扯动缰绳调转马头，嘴上不忘追问道：“那您就不怕他直接让人把江大小姐丢出府？”

眼看临安王府消失在黑暗中，褚天纬暗暗松了口气，一双狐狸眼狡猾地笑眯起：“暴雨，深夜，一个病入膏肓快死的可怜少女，他但凡是个人，都干不出见不死救的事来！”

“这……”李飞一噎，忍不住抬手抹了把打在脸上的雨水，小声咕哝道：“您这事办的，难怪世子总不待见您！”

“事急从权！”褚天纬唇角弧度扩大，指节轻轻敲击车厢，悠哉道：“再说了，表弟素来同七皇子不对付，今日江鹤拿女儿拉拢高大人，定然是为了助力七皇子，我把受害者送他手里，无异于往他手里递捅七皇子的刀子，他还得谢谢咱呢！”

闻言，李飞眼皮狠狠一抽，忍不住拆台道：“临安王世子若真会谢您，您放才也不会跑那么快了！”

“咳咳！”褚天纬轻咳两声，装模作样道：“好好驾你的马车，少问东问西的！”

李飞：“……”

这厢褚天纬与李飞才跑出二十丈远，那厢江风禾便在解药的作用下缓缓张开双眼。

昏黄的烛火下，男子着一席月白色单薄中衣，肩披玄色大氅，三千青丝随意披散，俊美得好似天上的神祇。

江风禾微微一愣，意识到自己现在占了对方的床榻，忙挣扎着从榻上坐起：“抱歉世子殿下，我……”

“别动！”宋文渊伸手将人按回榻上，落在少女面上的目光很是温和：“现下感觉如何，可会难受？”

“多谢世子殿下关心，小女子并无大碍！”江风禾有些僵硬地躺在床榻上，小声嗫嚅道：“只是小女子现下浑身是汗，恐脏了世子的床榻。”

“无妨！”宋文渊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神色温和依旧：“是我那表兄行事莽撞，冒犯江大小姐在先。”

“褚大人也是一番好心！”江风禾扯动唇角，眼眶不受控制地一圈圈泛红，连带说话的声音也添了几分哽咽：“他瞧见我高热不退，怕我就此身殒，这才强行将我带出江府。”

话音方落，眼角贴上一块带着体温的帕子。

“想哭便哭吧！”宋文渊不自觉地压低声音，眉目间是自己都不曾觉察的温柔：“我给你吃的药虽不伤身，却会让人在短时间内如病人般情绪敏感，你这个时候如果不释放出来，可能会积郁于心，反倒累了身子。”

闻言，江风禾微微愣住，泪水顺着眼角汩汩流出。

她闭上双眼将脸偏到一旁，又怕自己回避之举叫男子会错了意，于是又扭过头来，将脸埋入帕子里，小声抽噎道：“其实，我早就对江鹤和柳氏没了任何期待，他们想让我就此病死，我不难过，我只是感动于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愿意为了救我一命而多方努力，不带丝毫功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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