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龙骧营
这太监阴魂不散!
玄云卫分成数十支小队,沿岸逐一盘查,裴容与也没有在岸上坐等,挑拣着亲自登了几艘船。
楚姮看不出他筛选的条件是什么,但很不幸的,楚姮所在的这艘船也成为了裴容与的目标。
“爷爷们,我们这船上都是米粮丝绸,没别的啊!”
胡万贯面对玄云卫战战兢兢,想拦又不敢拦,他方才可是看见,有人一整船的货都被这些活阎王给烧了。
两队玄云卫推开胡万贯,率先冲上了货船开道,裴容与随之登上了舷桥。
楚姮立刻关上窗环视屋内,最终将视线落在了床单上。
玄云卫的搜查无孔不入,很快便查到了楚姮的房间。
房门被野蛮冲撞开,里面却是空无一人。
窗扉紧闭,只有床榻上随意丢掷着一件男子外袍。
应该是哪个船工上工前脱下的,沿途查来,类似的情形再寻常不过。
玄云卫不作逗留转身离开,脚步声渐渐远去。
紧闭的窗扉被人从外面缓缓拉开,楚姮浑身湿透,从舷窗外爬进屋内,又使劲拉拽床单,将水下的丫头也拖了上来。
冬日的河水掺着冰碴,冷意往骨头缝里钻,两人不受控制地打着哆嗦。
“小小小姐……我我我……差点……就就……要死死……死了……”
楚姮听她牙齿打架,说话漏风,很是傻气,明智地选择不在此时说话。
两人将剩下的面汤全都灌进肚子,过了一会儿身体才稍稍回暖。
“小姐,这下总该没事了吧?”
“说不上来。”楚姮视线放空,若有所思。
丫头小脸一垮想要落泪:“哈?还没完吗?”
楚姮拧干头上身上的水,凝神听着船舱里的动静,口中喃喃:“不太对劲。”
玄云卫看似盘查严密,阵仗摆得十足,但楚姮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裴容与大张旗鼓演得这般热闹,是想遮掩什么?
“丫头,你躲到床下不要出来,我去去便回。”
楚姮再次爬出窗外,攀着船舷来到一间屋外的窗下。
若她判断没错,这正是之前见到络腮胡白三哥的那间屋子。
其余各处玄云卫的脚步声都十分分散,只有这个方向,脚步声密而不乱,应当就是裴容与的所在。
屋内,白三和白六还有几个壮硕汉子站在一旁。
裴容与撩着衣摆坐下,随手拾起小几上的水陆舆图。
“不愧是湛卢军龙骧营出身,对大齐水路了若指掌,龙潜江海,游刃有余,难怪银甲军那帮蠢货都被你们喂了鱼。”他道。
白三惶恐抱拳:“督主说笑,某等不过江湖草民,水上漂泊为生,比一般人熟悉一些罢了,什么龙骧营却是不知的。”
白六悄悄拉扯他的衣角,小声提醒:“三哥,龙骧营,广平府,金水江,那个龙骧军。”
白三这才一脸恍然:“噢,那个龙骧军!嗨,督主,某等只是平民白身,并非是军户,可是与龙骧军毫不相干的,倒是从前走货,有幸见过龙骧军剿杀水匪。”
“是是是,三哥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
“是,那回还是得了他们庇护才能侥幸活下来。”
身后几个壮汉也应声附和。
裴容与放下舆图,笑看着几人:“昔年镇国长公主楚姮一手建立湛卢军,将湛卢军划分为四营,云麾营善射术奇袭,神兵天降,虎风营善正面冲杀,勇武如猛虎下山,玄武营善盾甲防御,坚不可摧,龙骧营善水师排兵,战船如龙叱咤江河,四营各有所长,分可独立成军,合则无往不利,杀得北朔六部狼奔豕突,退居天渡山外、沧海之南,寸土不敢近,怎么,如今竟连龙骧营都籍籍无名,无人知晓了吗?”
其他人埋头沉默不语。
白三讪笑:“确实是草民孤陋寡闻了。”
“倒也不是你们孤陋寡闻,是镇国长公主薨逝后,湛卢军背负叛军之名,死的死,散的散,昔日威名赫赫的湛卢十七将,只徒留几人守着军号固守北疆,也不过如丧主之犬,苟延残喘,湛卢军不复昔日荣光,名存实亡,天下无人敢再提起罢了。”
裴容与言辞犀利,散漫又刻薄,唇角噙着讥诮。
白三只闷头迎合:“是。”
他们既然与湛卢军无关,非是什么龙骧营,面对自己不熟悉又不相关的话题,自当盲从附和。
可此时藏身在舷窗外的楚姮已是满口血腥,浑身冰冷颤栗。
什么叫湛卢军死的死,散的散?
湛卢十七将只徒留几人是什么意思?
苟延残喘无人敢提又是怎么回事?
楚姮忽觉心口处一阵尖锐的刺痛,每每呼吸便如针刺刀绞,只片刻便已被冷汗浸湿了后背。
她一动不动,仍旧专心听着窗内的动静。
裴容与似是厌烦了无趣的对话,懒洋洋收了笑意,说道:“这三年来湛卢军或是因主帅镇国长公主的死而不服,或是因湛卢军遭受各种不公而怨愤,先后有人叛逃离军,隐姓埋名潜伏各地沦为叛军,但不论因何缘由,这些叛军一直都藏匿得很好,可偏偏在最近活动频繁,无非是听说了失踪已久的湛卢军副帅林湛再度现身,往京城而来,本座不妨告诉你们,此消息属实。”
白三身后的几人已经忍不住抬起头来,冲着裴容与怒目而视。
白三心知已经没有了遮遮掩掩的必要,裴容与早已认定了他们的身份。
他缓缓将头抬起,目光沉稳,再无半点怯懦:“世人都已经淡忘了湛卢军,难得裴督主还如此博闻,那裴督主也应该清楚,上了这艘船,我们几个即使杀不了你,你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裴容与放肆地笑了起来,仿若是将白三等人当做了杂耍的猴子,现在猴子们终于犯了错,出了洋相,取悦了他恶劣的心肠。
在白三等人几欲愤起反抗时,裴容与收了笑,疏冷凉薄,好似方才大笑的人不是他。
“龙骧营在水上的本事,本座自是知晓的,不过你们应当也知晓了,本座昨夜血洗了汪振的寿宴,死了很多人,很多。”
他话锋一转,又说:“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被汪振诱捕的林湛,现如今在本座手上。”
裴容与眼尾轻挑,睨向几人,重复一遍说道:“你们湛卢军的林副帅,在本座手上。”
在白三等人的敌视下,裴容与扬唇微笑,邪恶如淬了剧毒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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