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毒蝎子

“这可是督主要的红梅！”小太监又气又慌，几欲哭出声来。

太监们恐惧裴督主，玄云卫们也一样，挥向楚姮的刀顿时停在半空。

“此地不得胡乱走动，你不知道吗？”带头的玄云卫质问，身上煞气却是减弱了几分。

楚姮歪歪倒倒地想要站起来，一面以袖遮脸抹眼泪，一面委屈地嘟囔：“督主要最好看的红梅。”

梅枝在地上虬结纵横，她扶着枝杈起身时被绊了一跤，整个人拖着梅枝跌向了最近的一个湛卢军。

玄云卫们为防被梅枝刮到，都下意识后退闪避，唯独这个湛卢军双手被麻绳反捆着，无法伸手招架，只能和楚姮一起被梅枝压住。

就在此时，借着杂乱的红梅枝遮掩，楚姮将两样小东西悄悄塞入了湛卢军手心。

一支湛卢军传讯专用的烟花哨，一片小小的刀片。

湛卢军瞳仁一缩，不动声色地收敛住异样。

“笨手笨脚，耽搁我等的正事，还不快走？”

楚姮跌跌撞撞地爬起来，顶着玄云卫的不满，扛起红梅枝一瘸一拐地转向了裴容与居所的方向。

待到玄云卫重新押着五名湛卢军离开，楚姮又悄无声息地从梅林折了回来。

到了此处，再想靠近独院一步就有些难了。

楚姮想起前夜看到的，飞鸟被射落剖腹的那一幕，眉心深深地皱起。

那座独院倒是并不大，可谁也不知其内是否还藏有什么密室暗道，如若林副帅真在其中，如若他临时被转移到别处，那此次所有人涉险而来做的所有努力便算白费了大半。

……

“若朝廷能证实殿下和林副帅谋反，老子把自己这颗人头拧下来！”

“林副帅必能带领我等重振湛卢军，为殿下和湛卢军讨一个公道！”

……

昨夜在船上听到的对话犹在耳畔震响。

她曾在乾雍殿上被最亲近最信任的一群人舍弃。

她曾被朝夕相对同床共枕了三年的人灌下毒药，挑断筋脉，变作一个废人。

她曾经众叛亲离，一夕之间发现自己好像一无所有，就如秦大将军所言，她果然是个乞丐孤儿，落魄狼狈，贱如草芥，徒留孑然一身。

可是当她有幸蒙天地垂怜，重新活过来，她发现她至死都信任的那群同袍果然不负她。

在时隔三年之后，在她已然化为白骨之时，在湛卢军风雨飘摇处境艰难之际，他们仍然为她鸣不平，想要为她讨一个公道。

她楚姮，并非一无所有。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楚姮轻声低语，唇边泛起发自真心的笑意，“诸君不负我，我楚姮亦不负诸君。”

疾风穿过梅林，卷来漫天红梅雨，清香艳绝。

楚姮深深吸了口气。

那就……

“拼了！”

独院后墙外，楚姮朝着臭气熏天的粪水渠纵身一跃，壮士一去不回头。

“呕！”数十步开外的松林内响起一声低低的干呕。

早早潜伏在此的湛卢军们观望着前方一幕，齐齐由衷地赞叹。

“猛士也！”

“狗太监的人还真豁得出去，大奸大恶原来也不好做。”

“听说几年前，龙骧营四位大将随殿下大破北朔素和部时，也一起蹚过粪渠。”

“呸！鉴察司的走狗怎么能跟殿下和龙骧四将相提并论？”

湛卢军诸人的一番窃窃私语，楚姮自是不知晓。

但当她潜入独院，从粪渠内爬出来时，撞上了同样一身污秽恶臭的江洛。

乍一照面，险些没有认出彼此。

“楚姑娘？你怎么也……”

楚姮嘴巴紧闭，没有搭话，只冲江洛摆了摆手，径自快步走向前方的曲水桥下，迫不及待地蹚进了水里。

江洛本就是个酷爱洁净的人，见状也跟着下了水。

可即便冲洗去满身秽物，当二人浮出水面时，仍能闻到身上那股冲鼻的气味。

此处内外的守卫远非其他地方可比，为免引来玄云卫耳目，两人默契地不再开口搭话，各自分头寻找关押林湛的所在。

寻至半途时，楚姮蓦地停下脚步，抬头望向芳园南门的方向……

清晨日渐高起，芳园突然不再安静。

密密麻麻的箭支如飞蝗疾雨从天而降，向着芳园突袭而至。

银甲军的豺狗们终于到了吗？

果然是秦牧带出来的兵马，好大的阵仗。

楚姮冷哼一声，加快脚步，但江洛比她行动更快，先她一步寻到了目标，一支烟花哨率先鸣入天际炸响。

独院外的松林后暴起一声喝：“攻！”

其余各处潜于水下的湛卢军，此时亦同时汇聚杀向此处。

听风堂那头看到讯号，此时应该也开始营救其余被关的湛卢军了。

只是……

楚姮藏身暗处，看着前方孤身面对众多玄云卫的江洛，满心忧急。

此时，江洛担负的压力才是最重的，他是要以身为剑，从内豁开一个口子。

裴容与听到外面的打斗声，从屋内走了出来。

“素闻湛卢军治军严明，上行下效，儿郎们个个行事磊落，怎么如今倒藏头露尾不敢见人？”

江洛蒙着面，挥剑斩杀一名玄云卫，冷笑着喊道：“裴督主错了，兵不厌诈，磊落可打不了胜仗，杀不了恶贼！”

“呵。”裴容与轻笑一声，陡然越过玄云卫，亲自袭向江洛的面门，却是想抓下江洛的面巾。

江洛撇向一侧避开。

与此同时，一支漆黑的弩箭如幽灵般破空而至，毫无预兆。

“督主！”玄云卫大喊一声。

裴容与眼神一滞，及时闪避，弩箭擦着他的脖颈而过，深深贯穿了身后一个玄云卫的胸口。

江洛也抓住时机奔向屋门的方向，此时，屋内也突然响起了打斗声。

被押来的五名湛卢军终于割开了绑缚的绳索，将一支烟花哨射向窗外。

江洛刚到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呐喊：“副帅被带走了！”

独院外有火光燃起，终于有湛卢军攻破了玄云卫的防守冲了进来，江洛和五人的压力顿时减轻不少。

外有银甲军重弩强攻，内有湛卢军潜入各处纠缠，芳园内外陷入一片混战。

裴容与仿若置身事外，伸手摸上脖颈上的伤口，看着指腹上沾染的鲜血。

方才他若稍稍慢上一刻，那支箭已经刺穿了他的咽喉。

“居然还藏着一只毒蝎子。”

桃花眸潋滟抬起，含笑望向弩箭射来的方向，不带半点温度。

“揪出来，本座要拿这只蝎子填蛇窝。”

不必裴容与吩咐，已经有人追了过去。

但楚姮早已不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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