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以为荣
区区草芥，能为金枝玉叶替死本就是理所应当，但这根草芥竟还因此得了天大的恩赏尊荣。
满朝皆赞公主殿下大仁大义，宽厚待下。
可是所谓的恩赏尊荣，就是楚姮想要做一只自由翱翔的鹰，公主殿下却只许她做一只丝线牵引的纸鸢。
鹰不愿按照人的安排而活，便被折断羽翼关入奢华的金丝笼，好让全天下人都看到这只鹰是如何被主人恩宠，当它想要冲破牢笼撞得鲜血淋漓时，又是如何的不知好歹。
楚姮默默注视着那位谢小姐。
冗长华丽的衣裙束缚着她的手脚，让她不能随心所欲地奔跑跳跃，反倒如同枷锁累赘。
面对周遭的嘲讽窃笑，谢小姐一张脸涨得通红，更加的畏手畏脚。
她听从仆妇规劝，扭捏着学习大家闺秀的举止，可她的努力却成了旁人眼中的小丑，让周围的嘲笑声更大。
谢小姐不慎踩到了裙摆，摔跪到地上。
旁边一位官家小姐将她搀了起来，弯腰为她拍打着尘土：“谢姐姐，你慢一些，别急。”
这位小姐一袭天水碧的罗裙，衣着淡雅，举止温婉，修养一身书卷气。
竟是楚姮曾在水云楼见过的，那位险些被秦三的马踩踏到，又被段恍驱逐的女子。
“那位是林家小姐林致，父亲乃是青云台次辅、礼部尚书林印之大人，兄长林絮任翰林院侍讲学士，一门清贵，说起来这位林小姐还是姑娘的未来表嫂，与镇北侯府明家大公子自幼定了亲。”
楚姮正听着兰心介绍，忽听见斜侧里传来一道刻薄的嘲讽。
“山鸡永远是山鸡，爬得慢些难道就能变成优雅高贵的凤凰？”
来人穿一袭云肩桃花裙，步履间珍珠琉璃摇曳生辉，娇俏又华丽。
“谢揽月，从前我大嫂用这名字时，人人提及这个名字都会赞一声清心玉映，高贵典雅，可再瞧瞧你，哪有半分首辅千金的气度？呵，亏你也好意思叫这个名字。”
楚姮听她提到“大嫂”，便知这出言刻薄的少女是雍定府宋家的女儿，楚永安的夫妹。
谢揽月被鄙薄得涨红了脸，却只憋出一句：“狗拿耗子，关你什么事？”
林致斜侧一步挡在了谢揽月身前，让她有一丝缝隙可以藏匿起自己的局促自卑。
“嘉禾县主，名讳乃父母长辈所赐，谢家姐姐本就叫这个名字，也得到了长公主殿下的首肯，您若有什么意见，何不去与长公主殿下或是谢首辅理论？”
嘉禾县主高傲地扬着下巴：“哼，我大嫂贵为皇族，她用过的名字，旁人怎么能用？大嫂准许她用这个名字，那是大嫂宽容大度，赐给她天大的脸面，可她若有半点自知之明就该换个名字，叫谢山鸡也好，谢乌鸦也罢，否则就凭她这粗鄙不堪的模样，凭什么与我大嫂用同一个名字？”
“谢小姐又凭什么不能用这个名字？”
楚姮从人群后缓步走了出来。
她来到林致身前，握住谢揽月的手，将这个满身局促的姑娘拉到人前。
“谢小姐，难道你不是谢首辅唯一的掌上明珠吗？难道这个名字不是自你出生起便定好的吗？这本就是属于你的名字，如若连你都不配用，那旁人更不配。”
谢揽月咬着下唇，心中既愤懑又委屈。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名字，自己就不配用了？
嘉禾县主冲楚姮挑眉，笑得幸灾乐祸：“你是在说我大嫂护国长公主不配吗？你好大的胆子！你是什么人？”
好端端一张娇艳俏丽的脸，偏作出一副刁钻刻薄的嘴脸。
楚姮看着她冷笑一声：“护国长公主贵为皇族，放着她自己高贵的天家名讳不用，非要抢夺一个臣女的名字，是何道理？”
嘉禾县主哼道：“我大嫂几时要抢她的名字了？不过是这个名字曾经被我大嫂用过，她这个粗鄙的乡下老女不配再用。”
“粗鄙？”楚姮语气冷淡，“将士们为国征战，流血受伤，县主也觉得他们身上的伤口丑陋恶心吗？”
嘉禾县主困惑地拧眉：“你莫名其妙东拉西扯什么？不知所谓。”
“不知所谓的人是你。”楚姮冷声说道：“嘉禾县主，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公主当年借用谢小姐的身份才能瞒过宋彰一党的追杀活下来，而谢小姐则只能被迫藏于乡野隐姓埋名。
“谢小姐或许是比不得公主殿下知书识礼，那是因为谢小姐让出了自己的身份，没有机会接受父亲教养，为了公主殿下的安危也不敢延请名师教授礼仪诗书。
“这是她的不足之处，但也是她的功勋，当以为荣，当为闺秀之表率，何以就落到了被尔等耻笑的地步？”
“谢小姐于国有功，不逊于战场上杀敌的将士，公主殿下尚且自知亏欠谢小姐，敢问县主有何功有何劳？凭什么敢如此咄咄逼人耻笑于她？你有什么资格？”
楚姮步步逼近到嘉禾县主面前，揪住她的衣襟，学着她之前的口吻说道：“你若真有半点自知之明，就该将你这县主的封号让出来给她，她比你更配，什么山鸡乌鸦，我看你倒是挺像，聒噪得很。”
“噗……哈哈哈哈！”谢揽月没忍住大笑了起来。
没错，她就是个乡野丫头，她就是不知书不识礼。
但这又不是她的错，是她的功，她引以为荣，不以为耻。
是公主借了她的身份，占了她的名字。
一切本都是她的，又不是她从公主那里抢来的，她凭什么不能用？
谢揽月爽朗的笑声突地戛然而止，她指着嘉禾郡主大叫一声：“你敢动手试试！”
原来是嘉禾县主气急了，在楚姮转身时想要背后突袭。
楚姮自是早有察觉，但她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动手，谢揽月倒是先喊声震住了嘉禾郡主。
谢揽月抬脚便要迈向嘉禾县主和楚姮这边，可裙摆实在绊得她行动不便。
她一皱眉，干脆将拖长繁复的裙摆用力撕扯下来，撸着袖子大步冲向了嘉禾县主。
“你这只乌鸦山鸡，姑奶奶忍你很久了，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粗鄙！”
(https://www.02shu.com/5037_5037761/43792202.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h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