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第一次强行标记

小强回应道：“或许这样显得他更加威严，毕竟他是一族的首领。”

女人没有接话，她转过身，又走到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孩子身边，伸出手，极其温柔地摸了摸那孩子稚嫩的脸颊，指尖带着怜惜：“这几个孩子……还这么小……”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无尽的惋惜：“可谁叫他们身上，流着霍家的血呢。”

桦生远远看着，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她很好奇，这个女人是怎么能用如此温柔富有同情心的语调，说出这样残酷的话？

她是如何在即将亲手割断这些人喉咙的情况下，还能像这样闲话家常般，为他们整理仪容，回忆过往？

这极致的温柔与极致的冷酷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违和感。

突然，女人的目光定格在沉睡人群的某处。

她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惊叫一声，身体猛地一晃，差点软倒在地上。

幸好旁边的小强迅速凑过巨大的鸟喙，轻轻抵住了她的脊背，稳住了她的身形。

女人伸出手，指向那个方向，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有些尖厉：“你看见了吗？那是谁？是谁！”

小强沉默了一瞬，然后，它用依旧平静无波的语气回答：“是他，那是您的儿子，霍骁。”

“霍骁？”女人猛地站了起来，像是疯了一样跑过去，踉跄着停在沉睡的霍骁面前，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又在半空僵住，“不……为什么？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个时间他为什么会在霍宅？为什么在云阙山？他不是应该明天晚上才回来吗？明天晚上才是他来见我的时间！”

她猛地转向小强，语气激动，带着质问：“小强！为什么会这样？”

小强的语气依旧平静：“您知道的，我和您一样，困在这里，在此之前，我也不知道这件事。”

女人却像是抓住了什么线索，猛地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小强，眼神锐利：“可它们已经去过霍家宅邸了！它们一定知道，对不对？”

她指的是那些执行任务的巨鸟。

小强发出了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无奈道：“是的……它们知道。今天霍骁之所以提前回到云阙山，是因为他带回了他心爱的姑娘，他要在明天和她举行婚礼。他原本计划，在明天晚上，带她回来看您。”

“结婚？”女人似乎被这个词击中了，她怔在原地，脸上的激动和质问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混杂着茫然的神情。

她回过头，缓缓地坐在了沉睡的霍骁身边，伸出手，极其温柔地一遍遍抚摸着霍骁的脸颊，眼神里充满了母亲独有的爱怜：“是啊，他已经这么大了，是该结婚了……”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在梦呓，但随即，那丝温情被更深的绝望覆盖：“可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呢？”

小强静静地注视着她，再次重复了刚刚的建议：“那您……还要继续您的计划吗？您可以放弃，我可以让它们回来，把所有人都送回去。”

这一次，女人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儿子身边，低着头，凝视着霍骁沉睡的容颜。

巨大的鸟笼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下方数人沉睡的微弱呼吸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所有的压力，所有的矛盾，所有的残酷与温柔，都汇聚在这个沉默的女人身上。

她的决定，将直接决定云阙城数千人，包括她亲生儿子的生死。

桦生和阿兰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那个身影，等待着她的最终抉择。

桦生从未有过如此的震惊。

上一世，从少年到青年，数十年的纠葛，她与霍骁之间缠绕着那么多复杂的情感，可她竟然从来都不知道，霍骁的母亲……是这样的存在。

她一直以为，霍骁在那场惨剧后整个人变得阴郁、偏执、甚至疯狂，是因为失去了大部分亲人，承受了难以想象的悲痛。

可现在，一个更加残酷的猜测，不受控制地掠过她的脑海：

击溃霍骁的不仅仅是失去，而是背叛，是由他血脉相连的母亲亲手造成的霍氏的灭亡。

当然，桦生知道自己现在窥见的只是冰山一角，不能如此武断地判定。

可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疯狂滋长。

如果……如果这是真的……

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上一世，那个从云阙山被救出，送到她面前的霍骁。

他肉体并没有受到多少伤害，精神体甚至异化成了更加强大暴戾的红龙。

可他的精神世界，成了一片死寂。

他的意识蜷缩在最深沉的黑暗里，没有一丝一毫求生的欲望，只有绝望和自我毁灭。

对于任何向导来说，这都是职业生涯中最棘手的挑战。

她记得自己是如何耗尽心力清理他精神世界的废墟。

当她终于突破了层层屏障，找到那个自我囚禁的霍骁，让他模糊地感知到她的存在时，随之而来的却是粗暴的反噬。

那个濒临崩溃的灵魂，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对她进行了强行标记。

极高的职业道德让她在那一刻做出了选择。

她一边被迫承受着霍骁精神力的折磨，一边拼尽所有气力对他进行安抚。

那是一场灵魂层面的酷刑。

最终，她成功了。

她用近乎自我牺牲的方式，换回了霍骁岌岌可危的理智，将他从彻底疯狂的边缘拉了回来。

而第二天，当她从昏迷中醒过来，感受到精神图景中带着强烈侵略性的标记时，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向导协会——强行洗去这个标记。

那时的她在想什么呢？

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无指向性精神力一定会受到污染。

联盟需要她保持“纯净”，需要她能够适配任何哨兵，而不是被某个特定的哨兵绑定。

呵呵……那时的自己，可真是敬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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