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小安，帮我看好她

“没什么不妥的，只是前些日子吃杂了，刚才有些便秘。”杨昱揉着肚子讪笑了两声，“也可能是水土不服......害，你说说我这人，要吃饭了还说这种倒胃口的话题作甚？咱也莫要再扯这些倒胃口的淡。”

赵老黑见杨昱神色有异，却只推说水土不服，又见他目光不时瞥向那土坡方向，心中虽有疑虑，但见他无意多说，便也识趣地不再追问。

他只沉声应道：“校尉既无事，属下便放心了。那边饭食已备好，弟兄们都候着呢。”

杨昱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胡乱扒拉着碗里的粟米饭，味同嚼蜡。

他此刻满脑子都是陈妙那执拗含泪的模样，以及她那句“死也要死在一起”的决绝，心中又是感动，又是焦灼。

他必须尽快安置好她，绝不能让她在这军营里多待一刻。

“咳，”杨昱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对赵老黑吩咐道，“老赵，要不你去把安元光那小子给我叫来，我有事交代他。”

赵老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虽不知具体何事，但校尉既然特意点名要找那个胡人少年，想必有其用意。他不再多言，拱手应了声“是”，便转身朝着篝火旁喧闹的人群走去。

此刻，安元光正被一群左卫的老兵围着，唾沫横飞地吹嘘着......或者说，是在用他那带着浓重口音、时常词不达意的汉话，努力描述着长安城的见闻。

这却是彻彻底底的班门弄斧了，在场的士兵在长安住的时日可全都比他长，单纯就是觉得这小子讲话蛮有趣，所以也乐意听着。

他虽然年纪还小，但这段时间在杨府吃得好睡得足，加之本身从小就没少活动锻炼不缺，身形那是蹿得极快，站在那里，个头已与周围这些成年军汉相差无几。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这脸上还带着些未脱的稚气，又因为突然之间营养改善了不少，体重猛增，所以还有些许婴儿肥，看着既是有些英武又有些莫名惹人发笑。

“长安......那个坊，还有那个市，这么大！我在外头见也没见过。”安元光努力张开双臂比划着，脸上因为激动有些微微发红。

“吃的那什么，牛肉羊肉，嗯......还有大饼子！全都比我们部落里的好吃！”

“还有那些贵人娘子，身上穿的绸缎，太阳底下，亮闪闪的，跟......跟......”他说着说着又卡壳了，努力搜刮着有限的词汇，“哎呦，不知道，反正就是闪亮亮的，你们懂就行了，还有那马，可漂亮，虽然是瘦了些，但......”

他还想再说，结果就被身后走来的赵老黑给拍拍肩膀打断了。

“行了小安，说够没有？”赵老黑看着安元光那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的就觉得他没大出息，明明是你小子在给人家分享事儿，结果把自己挣得跟纯朴老农似的......

哦，不是纯朴老农，是纯朴牧民。

你边上那帮人都看你笑话寻乐子呢，你小子真就一点儿看不出来？赵老黑觉得这小子淳朴的有点过头，回头该跟校尉说说，别哪天没死在战场上回长安被歹人坑死了。

“校尉寻你，有事吩咐。”他指了指杨昱的方向，话说的很是言简意赅，丝毫不拖泥带水。

安元光一听郎君召唤，立刻收了嬉笑，对众人抱了抱拳，快步跟着赵老黑走了。身后还传来老兵们羡慕的议论：“瞧瞧，多精神的小子......”

一个络腮胡汉子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啧啧称奇道：“确实是个好小子！这才多久没见，就长得这么壮实！这身板，再过两年，怕不是能单手撂倒一头牛！”

他也是之前跟着杨昱来过陇右的老兵之一，之前见安元光时虽然个头就挺高了，但瘦瘦的怎么看战斗力也不高，如今却是匀称了很多。

“就是，这身板，天生就是当猛将的料子！好好跟着杨校尉干，前途无量啊！”又有一人附和。

另一人也啧啧称奇：“谁说不是呢！瞧这骨架子，这肉实诚的......俺家娘子不日就要生了，要是俺家小子将来能有这小安一半出息，俺做梦都能笑醒！”

“切，就你那体格子，就做梦吧......”一群士兵就这么说说笑笑地又开始互相打趣起来。

安元光跟着赵老黑来到杨昱面前，见杨昱脸色凝重，不似平时轻松，也收敛了神色，恭敬道：“郎君，您找我？”

杨昱挥挥手让赵老黑先去忙，然后拉着安元光又往土坡后走了几步，确保周围无人，这才压低声音，神色严肃：“小安，交给你一个紧要任务。”

“郎君吩咐！”安元光挺起胸膛。

杨昱指了指土坡后那个刻意缩在阴影里、依旧穿着不合身号衣的身影：“看到那个人了吗？”

安元光顺着方向望去，借着微弱的天光，看清了那张沾着尘土却难掩清丽的侧脸，他愣了一下，老实摇头：“没见过。郎君，这是谁？新来的弟兄？看着......好矮小。”

“没见过......”杨昱翻了个白眼，又看向陈妙：“走了也好一段时间了，营中的弟兄们对你却还没印象，你到底是怎么藏的？”

“秘密。”陈妙恶意卖萌一吐舌。

“算了，不追究这个。”杨昱一阵头疼，揉了揉眉心，硬着头皮低声道：“她叫做陈妙，是清虚观的一个道姑，你先前见过的。”

这么一说，安元光倒是想起来了，之前好像确实偶尔能看到自家郎君身边跟这个小道姑，尤其玉真观法会那段时间。

“道姑为什么会跟着咱们的队伍？她也能打仗吗？还是说要做法打吐蕃人？我最近听府里的其他大哥们说了好些故事来着，什么御剑飞行，什么玄天法咒......”

见安元光明显是思路歪了，杨昱赶紧截住他的话头：“停停停，没这么玄乎，她就是个弱女子，没那么大能耐。”

“啊？”安元光很失望。中二期的少年人嘛，在发现自己的奇怪幻想落空时总是很失落，“那她为什么会在这儿啊？”

“她......她是偷偷跟着我来的，唉，总之你别多追究。”杨昱挠着后脑勺。

安元光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张了张，差点惊呼出声，幸好及时忍住。

他看看陈妙，又看看一脸无奈的杨昱，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他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用极低的声音，带着十二分的好奇和直率，脱口问道：“郎君郎君，她......她是不是喜欢你啊？不然为啥要冒死跟来？话本里都这么写的！”

“噗----咳咳咳......”杨昱被这突如其来的直球问题呛得连连咳嗽，脸颊瞬间有些发烫，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刚才酝酿好的严肃气氛瞬间荡然无存......好吧其实一点儿也不严肃，杨昱整个过程都显得很是窘迫，只是现在彻底绷不住了而已。

他有些狼狈地瞪了安元光一眼，压低声音呵斥：“胡.....胡说什么呢！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喜欢不喜欢！我跟你说正经的，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安元光被呵斥了，也不害怕，反而眨了眨眼，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小声嘟囔：“哦......郎君你不否认，那多半就是喜欢。”

杨昱：“......”

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憨直的小子给打败了。

眼看时间紧迫，杨昱没空再跟他纠缠这个令人尴尬的问题，赶紧板起脸，下达命令：“听着！安元光，我现在命令你，从此刻起，你的首要任务就是看好她！把她当成......当成最重要的军需物资给我看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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