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商讨
听竹轩内,翠影婆娑,幽静异常。赵长风并未闭关,正于轩中慢品灵茶,翻阅着一卷剑诀。他气质沉稳,面容与赵坤有几分相似,却更显内敛。见柳氏未经通传便匆匆闯入,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惶急与泪痕,他微微蹙眉,放下手中书卷。
“夫人,何事如此慌张?”他的声音平和,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镇定。
“长风!”柳氏如同见到了主心骨,快步上前,也顾不上仪态,将关于古砚的流言、其与赵坤功法相克的“宿命”、以及欲在“问道台”上发难的担忧,更加情绪激动地复述了一遍。最后,她带着哭腔道:“我去求了镇海大哥,可他……他竟然不许我们动那古砚分毫!那可是可能危及坤儿金丹大道的心腹之患啊!长风,你是坤儿的父亲,你可不能不管!你得想办法,至少……至少也要在‘问道台’上做些安排,绝不能让那泥腿子有可乘之机!”
赵长风安静地听着,脸上并无太大波澜,直到柳氏说完,他才无奈开口:“此事,镇海大兄已与我传音。”
柳氏一愣。
赵长风看着妻子,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镇海族长的意思,便是最高旨意。我赵家之所以千年能屹立不倒,靠的不仅是实力,更是对规矩的恪守,以及对族长意志的绝对遵从。镇海族长的决定,没有任何问题。此事,到此为止。”
“可是坤儿……”柳氏急了。
“坤儿是我的儿子。”赵长风打断她,语气依旧平稳,却透出一股强大的自信,“我了解他的实力,更相信他的剑心。《无极剑典》乃我赵家立足根本,岂是些许旁门左道所能克制?若那古砚真敢在‘问道台’上挑战,那便是坤儿磨砺剑意、印证大道的垫脚石。我相信我儿能凭手中之剑,斩碎一切虚妄与阻碍。”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淡淡道:“夫人,你关心则乱。修道之路,岂能无风无浪?有些磨砺,对坤儿而言,未必是坏事。你我现在最应该做的,是相信他,而不是试图为他扫清所有看似不平的路。那只会阻碍他的成长。”
柳氏呆呆地看着丈夫的背影,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淹没了她。她原以为丈夫会理解一个母亲的担忧,会站在她这边,却没想到,得到的竟是比赵镇海更彻底的拒绝,以及这番看似有理、实则冰冷的“信任”与“磨砺”说辞。
连坤儿的亲生父亲,都不愿出手!
巨大的孤立无援感如同潮水般将她吞噬。她在这一刻清晰地认识到,在赵家,在丈夫和族兄眼中,家族的意志、族长的命令、以及那所谓的“磨砺”,远比她这个母亲对儿子具体安危的担忧更重要。
她不再看赵长风,默默地转过身,如同一个幽魂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听竹轩。背影在竹影掩映下,充满了被逼到绝境的凄凉与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竹影在身后摇曳,将听竹轩的宁静隔绝开来。柳氏独自走在返回锦兰苑的石径上,脚步虚浮,身形在缭绕的云雾中显得格外单薄孤寂。方才在听竹轩内,丈夫赵长风那番平静却不容置疑的话语,如同最后一盆冰水,将她心中仅存的希望火苗彻底浇灭。
没人听我的……
这个认知如同毒蛇,啮噬着她的心。
在赵家,她看似是风光无限的嫡系夫人,是天才赵坤的母亲。可实际上呢?赵家是一言堂,族长一句话,她那身为金丹大圆满的丈夫赵长风,也唯赵镇海马首是瞻,口口声声“族长的决定不会有问题”、“相信坤儿”。他们考虑的是家族大局,是赵家族长的意志,是那虚无缥缈的“磨砺”!
可有谁,真正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替她想想坤儿可能面临的风险?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愤懑在她胸中翻腾。她感觉自己像个外人,一个无法融入赵家核心决策圈,连保护自己儿子都要受到层层掣肘的“外人”。这种无力感,比任何直接的羞辱更让她窒息。
锦兰苑内,熏香依旧暖融,陈设依旧奢华,却再也无法给她带来丝毫暖意。她挥退了所有侍女,独自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那张保养得宜、此刻却写满疲惫与焦虑的脸。
金嬷嬷悄无声息地走近,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递上一杯安神茶。“夫人,您从外面回来就心神不宁的,可是……长风老爷那边也……”
柳氏猛地抬起头,镜中映出她泛红的眼圈和眼底那一丝近乎疯狂的偏执。“他们都一样!都说什么族长的意思不能违逆,说什么要相信坤儿!可那是‘宿敌’!是‘功法相克’!万一呢?万一坤儿在关键时刻被干扰,道途受损,这个责任谁来负?他们赌得起,我这个做母亲的赌不起!”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
金嬷嬷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感同身受”的无奈:“夫人一片慈母之心,天地可鉴。只是……族长法旨如山,赵家这边……怕是无人敢违背啊。这可如何是好……”她看似在附和柳氏的担忧,实则如同在干涸的柴堆上又丢下了一颗火种。
“无人敢违背?”柳氏喃喃重复着,眼神却逐渐变得锐利起来,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狠厉在她眼中凝聚。“赵家无人可用,不代表我柳玉娥无人可用!”
她猛地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南方。那里,是她的娘家,北域也算排得上号的世家仙族。她还是柳家上一代家主的嫡女,身份尊贵,就算嫁入赵家,也是带着丰厚的嫁妆和联姻的使命。这些年在赵家,虽然不会插手事务,但娘家的力量从来也是如她臂指。
赵镇海只是不许赵家动古砚,可没说不许别人动!
一个大胆而危险的念头在她脑海中迅速成型,并且变得越来越清晰、坚定。
她不能明着违背赵家老祖的意志,但若是古砚“意外”死在了外面,死在了不明身份的人手里,谁又能查到她的头上?只要做得干净,不留下任何指向赵家、指向她的证据,即便是赵镇海,难道还能无凭无据地怪罪到她这个“担忧儿子”的母亲头上吗?
“嬷嬷,”柳氏转过身,脸上所有的彷徨无助都已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决断,“你亲自去一趟,用我最隐秘的那条线,传讯给我三哥。告诉哥,需要他帮妹妹我处理一个人,一个筑基巅峰的修士,名叫古砚。让他派绝对可靠、且与柳家、赵家都无明面关联的死士动手。”
她走到书案前,快速寻找了一幅古砚的画像,并记录下了其可能的活动范围和已知的特征(如背负黑棍,肩有白猴)。她的动作又快又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冷静。
“告诉他,妹妹没求过他几次,只求这次不惜代价,务求击杀,处理干净,绝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时间……最好是这个月内在他离开宗门,前往某处或执行任务的路上。”她将密信和画像交给金嬷嬷,眼神锐利如刀,“记住,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柳家知。若走漏半点风声……”
金嬷嬷心中一凛,连忙躬身接过,脸上露出绝对的忠诚:“夫人放心,老奴晓得轻重。此事定会办得妥妥当当,绝不会牵连到夫人和坤少爷分毫。”
看着金嬷嬷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柳氏缓缓坐回椅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但眼底那抹幽深的寒光却始终未散。
她知道自己这是在玩火,是在走钢丝。一旦事情败露,产生的后果会不堪设想。但为了坤儿,她别无选择。赵家的男人们可以高枕无忧地相信所谓的“磨砺”和“实力”,但她不能。她必须将一切可能威胁到儿子的因素,扼杀在萌芽之中,用她自己的方式。
锦兰苑内,熏香依旧,却仿佛弥漫开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杀机。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赵镇江,此刻正在思过崖深处,透过浑浊的水镜,看着他亲手推动的这幕戏剧缓缓拉开,脸上露出了满意而阴森的笑容。
(https://www.02shu.com/5036_5036440/43551032.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h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