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1章 自刀
在林逸拿到药剂之后，他通过临时团队频道向苏晓发送了简短的讯息：“货已到手，舞台就绪。”
对于林逸而言，被动等待？那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斯芬克如同一头蟠踞在阴影中的毒蛇，耐心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机会，但林逸更喜欢主动将猎物逼出巢穴，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眼下，这支由各路违规者“精锐”组成的护卫队，不就是现成且“热心”的观众吗？
舞台已然搭好，若不上演一出精彩绝伦的大戏，岂不是辜负了这绝佳的布景，也浪费了苏晓在赫鲁城为他营造的“势”。
赫鲁城这边，苏晓收到林逸的消息后，直接走向凯撒临时的藏身之所。
苏晓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光线涌入，照亮了室内短暂的景象。
凯撒正四仰八叉地趴在一小堆银光闪闪的钱币上，鼾声轻微，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直到苏晓高大的身影完全遮挡住门口的光源，投下大片阴影，凯撒才一个激灵，猛地惊醒。
“白夜！我亲爱的朋友，你怎么来了？”凯撒手脚并用地爬起，脸上瞬间堆满了标志性的笑容。
“人已经到了，让你准备的人可以出动了。”苏晓言简意赅。
凯撒闻言，嘿嘿一笑，搓了搓手，显得胸有成竹：“放心，我办事，你放心！人手早就安排妥当了，就在返回传送阵那条路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呢，保证准时‘登场’！”
至于袭击者的人选，再简单不过。
苏晓前几日以雷霆手段杀穿摩恩家族，早已让这个盘踞赫鲁城的巫师家族彻底低头。
如今让摩恩家族派出几名不受重视、甚至可以被舍弃的灰巫师来执行一次注定失败的袭击任务，对于摩恩家族而言，不过是向这位新晋掌控者缴纳的又一笔“投名状”罢了。
收到苏晓“一切就绪”的回复后，林逸便带着这支由各路违规者精锐组成的护卫队，浩浩荡荡地朝着传送阵方向返回。
队伍气氛看似轻松，实则每个人都在暗中警惕，毕竟刚刚完成了一笔足以改变格局的交易。
就在队伍行至一处相对狭窄的街道拐角时，异变陡生！
“呼——！”
一团直径超过一米的巨大火球，裹挟着扭曲空气的高温，毫无征兆地从一侧建筑物空洞的窗口内喷射而出，目标明确，直直轰向被众人护在队伍中心的林逸！
火焰的颜色带着一丝不正常的暗红，显然并非纯粹的巫术火焰，其中掺杂了古神力量特有的混乱与侵蚀特性。
“找死！”
萨拉反应极快，早已蓄势待发的深蓝法力瞬间爆发。
她无需吟唱，抬手间一道凛冽的冰风暴便呼啸着迎了上去。
极寒与炽烈在半空中猛烈碰撞！
预想中的爆炸并未发生，那团狂暴的火球竟在接触冰风暴的瞬息之间，被绝对的低温从外到内彻底冻结，连其中跳跃的火焰能量都仿佛被凝固了一般，保持着熊熊燃烧的形态，化作一坨巨大而诡异的冰疙瘩，“嘭”地一声沉闷巨响，砸落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瞬间碎成无数折射着黯淡光线的冰晶，四散飞溅。
然而，袭击并未结束。
冰疙瘩落地的巨响余音未散，一道更为阴险歹毒的攻击接踵而至！
只听“咻”的一声破空锐响，一道闪烁着寒光的金属钩刃，从一个极其刁钻视觉死角的角度激射而来，直指林逸的脖颈！
钩刃后方连接着细细的锁链，没入建筑物的阴影中，看不清操纵者所在。
“铛！”
一直护卫在林逸身侧的北四冷哼一声，手中那柄厚重的弯刀后发先至，精准地格开了这致命的一钩。
金属交击的火花一闪而逝，钩刃被远远击飞，没入阴影之中。
接连两次针对性极强、配合默契的袭击，彻底点燃了所有违规者紧绷的神经！
“护住医师！”
“散开！找掩体！”
“注意其他方向！”
低喝声中，原本松散的队形骤然收缩，像一台精密机器瞬间合拢，将林逸严丝合缝地保护在中心。
同时，所有人武器出鞘，五颜六色的能量光晕在昏暗的街道上亮起。
也就在这时，袭击者的真身，从废墟和巷道的深处，如同从巢穴中爬出的腐烂生物，缓缓现身。
五名身披破旧灰袍的巫师，他们的袍子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沾满了不明污渍和干涸的血迹，袍角甚至有些地方已经破损，露出其下异样的皮肤。
他们的眼神浑浊不堪，眼白布满血丝，瞳孔深处跳跃着一种非理性的疯狂。
身上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混乱而扭曲，仿佛多种不同属性的力量被强行糅合在一起，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显而易见，这是几位彻底沉沦于古神力量，无力购买净化或压制药剂，最终心智泯灭的底层“侵蚀者”。
他们没有任何交流，甚至连一声象征性的怒吼都没有，只是用那双完全被疯狂占据的眼睛，死死锁定被重重保护的林逸，仿佛他是黑暗中唯一的灯塔，吸引着飞蛾扑火。
下一秒，冲锋开始。
这几名巫师动作僵硬，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癫狂。
战斗在瞬间爆发，并立刻呈现出巫师世界力量体系的诡异。
冲在最前面的灰巫师，其左臂在奔跑中膨胀，衣袖被撑裂，露出下面急速变异的肢体。
短短两秒之内，他的整条左臂竟然化作一柄近两米长的、布满粘液和猩红眼球的活体血肉链锯！
链锯自行高速旋转，发出刺耳的嗡鸣，朝着正前方的一名违规者拦腰扫去。
几乎同时，另一名灰巫师停下脚步，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扭曲的法印，他张开口，一股粘稠如沥青的黑色液体贴着地面蜿蜒前行，所过之处，连坚硬的黑色石质地面都被腐蚀出深深的沟壑，散发出刺鼻的恶臭。
第三名灰巫师则发出一串意义不明的尖啸，双眼中幽光一闪，无形的精神冲击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目标直指守护圈核心的林逸。
这是一种直接攻击灵魂的手段，防不胜防。
另外两名巫师，一个浑身燃起不祥的绿色火焰，火焰却带着极度的寒意，让周围空气都凝结出白霜。
一个则身体匍匐，四肢着地，指甲变得乌黑尖长，如同野兽般扑击，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灰影。
面对这五花八门的攻击，违规者们展现了他们能存活至今的默契。
没有统一的指挥，甚至无需眼神交流，三到四人自动形成一个个高效的战斗小组，各自锁定一名最具威胁的目标，分工明确，配合娴熟。
对付那挥舞着恐怖血肉链锯的疯巫师，一个三人小组立刻迎上。
其中一人低吼一声，手中那面门板大小的厚重塔盾表面瞬间亮起土黄色的光晕，“轰”地一声重重砸入地面，硬生生抵住了狂暴旋转切割而来的血肉链锯！
刺耳至极的金属摩擦与血肉撕裂声混合在一起，火星与腥臭的血肉碎末四处飞溅。
另一名身形灵活的违规者则如同绕到侧面，手中两柄淬毒的短剑专攻疯巫师本体暴露的关节、脖颈等要害，招式狠辣刁钻。
第三人则在外围游走，释放出削弱性的诅咒，不断干扰着疯巫师的行动和再生能力。
针对精神冲击，队伍中一名戴着兜帽的女性违规者抬起了头，她的眼眸瞬间化为一片银白。
一道无形的精神屏障在她身前展开，将精神冲击牢牢挡住，屏障上甚至泛起了阵阵涟漪。
至于那个浑身绿火的巫师和野兽般的扑击者，也被相应的小组拦截下来。
林逸注意到，这些违规者不仅个人实力强悍，更重要的是他们对“侵蚀者”极其了解。
每当一名灰巫师在围攻下伤痕累累，动作变得迟滞，身体开始膨胀时，所有正在围攻他的违规者都会放弃攻击，以最快速度向后撤离，绝不贪图最后一击。
“退！”
“要爆了！”
简洁的提醒声中，身影爆退。
“轰！！”
一声巨响，那名浑身绿火的巫师率先到达极限，身体猛然炸开，绿色的火焰混合着破碎的血肉和骨骼碎片，如同炮弹破片般向四周激射。
尽管违规者们撤退及时，仍有两名距离稍近的成员被爆炸的余波和飞溅的绿色火焰扫中。
一人手臂上被点燃了绿火，滋滋作响，他闷哼一声，毫不犹豫地挥刀削掉了那一小块燃烧的血肉；另一人则被冲击波震得气血翻涌，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紧接着，其余的袭击者也相继在绝望中自爆，剧烈的能量冲击将周围的断壁残垣进一步摧毁。
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不过一分钟左右。
街道上弥漫着硝烟、血肉焦糊和能量残余的怪异气味。
五名发动袭击的灰巫师已全部倒在血泊与废墟之中，其中两具尸体还算完整，但死状凄惨，身上布满了致命的伤口。
另外三具则是在自爆过程中被强行打断或处于自爆核心，已然炸得四分五裂，残肢断臂与破碎的灰袍散落一地，几乎找不到完整的部分。
违规者这边，仅有两人因为撤退稍慢，被一名灰巫师部分自爆的余波扫中，受了些不算太重的伤势，其余人多是轻伤或消耗了些许法力。
战斗结束后，受伤的违规者熟练地取出各自备用的治疗药剂服用，自始至终，没有人去询问林逸这些袭击者的来历，也没有人质疑为何袭击者的目标如此明确，就是冲着林逸而来。
能在原生世界活到现在的，没有一个是真正的蠢货。
他们或许贪婪，或许疯狂，但绝不缺乏基本的判断力。
林逸现在是整个违规者群体眼中能够带来“净化”希望的“金蛋”，是打破斯芬克垄断的关键。
而苏晓作为交易的另一方，刚刚才完成了这笔巨额交易，正期待着后续的合作，显然没有任何动机在交易刚刚完成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翻脸袭击，这不符合任何一方的利益。
那么，刨除这两方，剩下谁最不希望看到林逸活着回到艾森拉？
总不能是林逸得罪了赫鲁城的本地势力吧？
所有人都清楚，林逸抵达巫师世界满打满算还不到三天，这三天他的行踪几乎被各方摸透，除了斯芬克，他根本未曾与任何其他势力产生过实质冲突。
答案，几乎昭然若揭。
林逸和苏晓要的，正是这种效果。
这就像一场精心策划的狼人杀。
林逸和苏晓是互通身份、默契配合的“双狼”，斯芬克和广大违规者们本是看似团结、实则各有算计的“好人阵营”。
但林逸这个“深水倒钩狼”不仅成功混入，还通过核心利益捆绑，巧妙地将自己塑造成了“好人阵营”的希望，甚至间接地将苏晓这个原本敌对的“明牌狼”也拉到了疑似“利益共同体”的位置，至少在这次交易中，苏晓是“可靠”的供应方。
现在，林逸玩的正是“自刀”泼脏水的经典戏码，通过一场“注定失败”的袭击，将自己伪装成受害者，将“狼人”的嫌疑，通过逻辑和利益的引导，牢牢地、几乎无法洗脱地钉在了斯芬克身上。
对斯芬克而言，最麻烦、最恶心的地方在于，他几乎无法自证清白。
无论他如何辩解，如何声称自己是无辜的，在“林逸活着并能提供药剂”符合大多数违规者短期利益的前提下，在“斯芬克的垄断地位受到威胁”这一强大动机面前，在“袭击发生在赫鲁城而非艾森拉”这一微妙地点的暗示下，大多数违规者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
那就是斯芬克为了维持自己的垄断地位和绝对权威，不惜撕破脸皮，对带来新希望的“自己人”下黑手。
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一旦形成，便极难扭转。
当林逸在一众违规者更加严密的护卫下，通过传送阵安然返回艾森拉后，遇袭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违规者群体。
没有人公开跳出来指责斯芬克，毕竟他积威已久，势力盘根错节。
但不满和猜忌，正在如同瘟疫般在私下里迅速蔓延。
原本就对斯芬克高压统治和资源垄断心存不满的违规者，此刻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即便是斯芬克的嫡系，在听闻消息后，内心也难免产生一丝疑虑和动摇。
“斯芬克阁下这一手‘萝卜加大棒’，玩得可真是熟练啊。先用高压和垄断让我们离不开他，现在有人能提供‘萝卜’了，他的‘大棒’立刻就挥下来了。”某处隐秘的酒馆角落，几名违规者压低声音交谈着。
“哼，可惜这次‘大棒’敲错了人。断大家的活路，他斯芬克以为还能像以前一样掌控一切？”
“看来是时候考虑换个合作对象了。至少，不能把所有筹码都押在一个人身上。”
“听说医师带回来的药剂数量不少，而且效果比斯芬克提供的还要稳定一些……”
“嘘，慎言。不过……确实需要早做打算了。”
曜石庄园内，当糖丸和那名代号“铁幕”的狙击手壮汉听到林逸遇袭的消息时，两人都愣了一下，不约而同地看向主位上的斯芬克，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您什么时候另外安排了人手？
他们作为斯芬克最核心的左膀右臂，竟然对这次“自己人”发动的袭击毫不知情？
斯芬克不是傻子，几乎在听到消息的瞬间，结合林逸安然返回的结果，他就想明白了这整场戏码背后玩的是什么把戏。
“好一招‘自刀’泼脏水……”斯芬克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脸色阴沉得可怕。
麻烦就在于，林逸用的是阳谋。
他越是试图辩解，就越显得心虚，越是会落入对方设下的舆论陷阱。
此刻保持沉默，反而可能比任何苍白的解释都更有效。
但斯芬克也清楚，沉默同样意味着默认。
林逸必须死，而且必须尽快。
只要林逸这个核心人物消失，他背后的药剂供应链自然中断，届时，这些被短期利益冲昏头脑的蠢货们，终究会明白谁才是他们唯一的依靠。
犹豫和权衡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斯芬克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
他抬起头，看向侍立一旁的糖丸和铁幕，声音冰冷地下达了命令：“既然他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袭击’的借口，那我们也不必客气了。糖丸，铁幕，你们亲自去，寻找机会，不惜代价，干掉医师。”
他顿了顿，补充道：“做得干净点，但……不必再刻意隐藏是我们做的。”
既然脏水已经泼上身，不如就借着这盆脏水，行雷霆之事。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挑战他斯芬克权威的下场！
糖丸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了兴奋的笑容，铁幕则沉默地点了点头，擦拭狙击枪的动作变得更加用力。
风暴，已然降临艾森拉。
林逸的回归和遇袭消息，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彻底搅乱了斯芬克经营已久的势力格局。(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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