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笑傲江湖,从上嵩山少林寺开始(求全
燕影厂里关于百花奖的喧嚣,像摄影棚外初春的风,一阵紧一阵松,却始终吹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热切。
程学民却有意将他自己,从这漩涡中心剥离出来。
他清楚,《少林寺》的实地取景迫在眉睫,嵩山少室山的冰雪正在消融,剧组必须尽快南下。
但在离京之前,有两件要紧事必须处理妥当。
第一件,是文讲所的开课。
丁泠老师亲自打来电话,语气带着不容推脱的期待:“学民啊,咱们文讲所第一届可是正式开学了!
你这挂名的副教授,总不能一直挂着吧?
这学期的创作实践课,你得来撑撑场面,给这些未来的大作家们上上课,讲讲你的程氏文学!”
王濛在一旁接过电话,笑声爽朗:“是啊学民,大家都盼着你呢!你这尊真佛,总不能老让我们这些小庙的和尚去请吧?”
程学民放下电话,揉了揉眉心。
文讲所是作协和人民出版社合办的高级文学研修班,旨在培养青年作家。
刚开班的第一届,更是汇聚了全国各地的文学尖子。
他这个挂名教授,去年因为《牧马人》《乔厂长上任记》《高山下的花环》,和一系列小说获奖,被硬塞了个头衔。
现在一直没怎么露面,确实说不过去。
他翻出尘封的教案,连夜准备了一份关于小说叙事节奏与人物弧光的讲义。
又特意带上了几本最新出版的,盖有“燕京电影制片厂资料室”蓝色印章的内部参考影片分析资料,算是备足了干货。
选了一个春寒料峭的上午,程学民开着他的那辆小轿车,寻着地址驶入作协文联深处一栋僻静的红砖小楼。
文讲所的教室设在这里,推开那扇漆色班驳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旧书,墨水和暖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丁泠和王濛早已等在门口,见他进来,脸上都露出由衷的笑容。
“哎呀!我们的创汇先锋总算肯移驾了!”丁泠上前握住程学民的手,用力摇了摇。
“丁泠老师,王老师,你们就别寒碜我了。”程学民笑着摆手,说道,“我这半桶水,来跟同学们交流交流还行,教授可不敢当。”
寒暄间,三人走进教室。
原本有些嘈杂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二十几双年轻,锐利又带着好奇和审视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程学民身上。
程学民目光扫过台下,心里不由得乐了。
还真是不少老熟人!
坐在前排,皮肤黝黑,眼神里带着股胶东大地憨厚与执拗劲的,不是后来凭借《红高粱》震动文坛的莫言吗?
他旁边那位,文文静静,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眼神却透着一股子敏感和洞察力的,应该是以《哦,香雪》等作品,细腻描绘女性世界的铁疑。
后排那个脑袋微秃,面色红润,正和旁边人低声说笑,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神情的,多半是以《烦恼人生》等小说关注市民生活的池莉。
还有那位气质沉静,目光深邃,后来以《白鹿原》奠定文学地位的陈忠实,也赫然在座。
此外,像刘恒,韩少功等一批日后在文坛叱咤风云的名字,就更别说,跟程学民早就熟悉的路瑶,贾凹平了。
此刻都还只是坐在台下,眼神中带着求知欲和些许不服气的青年作者。
程学民心里暗叹,这文讲所第一届,果然是藏龙卧虎!
他走上讲台,将讲义和资料放在铺着绿色绒布的讲桌上,没有立刻开讲,而是先笑了笑,开口说道:
“丁泠老师让我来跟大家交流创作经验,说实话,有点惶恐。
在座各位,很多人的名字和作品,我都拜读过,写得比我好,思考比我深。”
他这话不是谦虚,面对这些未来的文学巨匠,他深知自己那点先知先觉的优势,在真正的才华面前并不算什么。
而且,在坐的可不少,都被程学民提前剽窃致敬过的!
所以跟人家这些正主讲课,多少有点假李鬼教真李逵如何造反的味道。
不过此时此刻,这帮年青的未来大作家们,响起一阵善意的,略带骚动的笑声。
莫言挠了挠头,铁凝扶了扶眼镜,池莉则嘴角微翘,似乎觉得这位名噪一时的同龄人,确实有点意思。
程学民话锋一转,拿起一本内部资料:“所以,今天我不讲什么高深理论,就结合我最近在电影厂干活的一点体会,跟大家聊聊讲故事的速度问题。
或者说,怎么让读者、观众看得下去,看得进去,看得放不下。”
他摒弃了照本宣科,直接从《太极》的电影剧本和小说原著的对比讲起,分析如何通过调整场景切换,对话节奏和动作描写来控制叙事张力。
他讲到兴头上,甚至用粉笔在黑板上画起了分镜头示意图,分析某个打斗场面从文字到影像的转换得失。
“比如,写一个人出拳,”程学民比划着,“你写‘他猛地一拳打出’,这是一种节奏。
但如果你写‘他肩胛骨先是一沉,腰胯拧转,力量从脚底升起,顺着脊柱传到拳头,然后——砰!’,这又是另一种节奏。
后者更慢,更细,但力量感是不是更强?画面是不是更清晰?”
台下鸦雀无声,连最活跃的池莉也收敛了笑容,凝神听着。
这些未来的小说家们,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叙事节奏与视觉节奏的关联。
互动环节更是火花四溅。
陈忠实提问关于乡土题材如何避免琐碎,程学民结合《高山下的花环》,谈到如何选取典型细节承载宏大主题;
铁凝问及女性心理描写的分寸,程学民便以龚膤在《庐山恋》中的表演为例,说明“表现”与“表演”的微妙差异;
莫言则对程学民提到的“魔幻现实主义”词汇表现出极大兴趣,追着问如何将民间传说与现实叙事结合……
原本计划两小时的课,硬是拖到了中午吃饭铃响,大家还意犹未尽。
丁泠和王濛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欣慰和惊喜。
告别了文讲所的师生,程学民没顾上休息,下午便直奔第二站:总政文工团。
王团长早已在办公室等候,见到程学民,热情地迎上来握手:
“学民同志!可把你盼来了!听说你要南下拍戏,我这心里就一直惦记着那首歌的事!”
之前借调龚膤时,王团长确实提过,希望程学民能为纪念抗米援潮牺牲的烈士们,创作一首合唱歌曲。
程学民当时一口答应。
他心里清楚,除了那首气势磅礴,早已广为流传的《志愿军战歌》,以及《英雄儿女》中感人至深的《英雄赞歌》之外,能与之比肩的合唱作品确实不多。
他思来想去,决定致敬出另一首在他穿越前印象极深,由牡丹峰乐团演唱后更显磅礴深情的作品:《日月同光》。
“王团长,您交代的任务,我可不敢忘。”
程学民从挎包里掏出一份誊写工整的歌谱,递了过去,“这是我琢磨的一首合唱曲,您看看合不合用。”
王团长迫不及待地接过歌谱,脸上满是期待的笑容。
然而,当他看清第一段第一句歌词时,笑容瞬间凝固了,眉头渐渐锁紧,手指捏着纸张的边缘,有些发白。
“这……学民同志……”王团长抬起头,语气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犹豫,说道,“你这歌词……写得是不是……太具体了点?这……能行吗?”
歌词开头便是:湘水之岸,英木苍苍!身在异域,魂归故乡……“
如此直白,真的直接把这位经验丰富的文艺干部搞蒙了!
这风险是不是太大了。
而且现在这个时间点,他们总政文工团唱这首歌,是不是太敏感了?
程学民神色平静,他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
他穿越前,这首《日月同光》正是因为深情歌颂特定人物,而具有独特的艺术力量和感染力。
本来就是某部特定人物电视剧的片尾曲,他只是觉得好听,所以才提前致敬过来了。
至于敏感不敏感,那是他们文工团自己的事了!
当即,程学民也是解释道:“王团长,抗米援潮牺牲了千千万万的烈士,他们每一个人都值得我们永远铭记。
这首歌,是想通过一位具有代表性的,为国家利益献出生命的英烈,来折射全体志愿军将士的伟大精神。
音乐本身,是充满敬仰和缅怀的,您哼唱一下曲调就知道。”
王团长将信将疑,依言低声哼唱起旋律。
那曲子庄严肃穆,深情绵长,既有进行曲的铿锵骨架,又有抒情曲的感人肺腑,艺术水准确实极高。
他哼着哼着,眼眶竟有些湿润,显然被音乐本身打动了。
“谱子……确实是好谱子!非常感人!”王团长放下歌谱,搓着手,显得十分为难,“可是这歌词……学民同志,不是我胆小,这事我真做不了主。
这样,歌谱我先收下,立刻呈报上去,请上级领导审定。你看如何?”
“没问题,王团长。”程学民爽快地点点头,说道,“歌词歌曲都交给您了,该怎么审,怎么改,都听组织的。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他心里清楚,这首歌最终能否面世,如何面世,已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他尽了力,问心无愧。
而且!
程学民甚至在想,或许这个时间点,上面可能还需要这么一首歌曲。
毕竟,程学民可是知道的!
别看现在都已经1980年初,基本都差不多尘埃落定了。
但在某些特定场合下,还是需要特定的因素,去缓和一下。
或许!
程学民的这‘进献’上去的一首不起眼的歌曲,就能充当这种缓和作用。
反正成不成,其实也无关打紧,大不了直接被驳回来,不让唱而已。
但要是再次赌对了……
从文工团出来,程学民长舒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副担子。
燕京这边的琐事已了,前方的征途是中原嵩岳。
回到燕影厂,南下的准备工作已进入最后阶段。
器材装车,人员集结,整个厂区弥漫着一种临战前的紧张与兴奋。
程学民召集主创开了最后一次协调会,确认了行程,住宿和拍摄计划。
次日黎明。
一支由几辆解放牌卡车,和一辆北京吉普组成的车队,驶出了燕影厂大门。
碾过京城尚未完全苏醒的街道,迎着初升的朝阳,向着广袤的中原大地,向着那座千年古刹,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是的!
这次程学民借来了几辆卡车,准备直接开车南下去河南。
车轮滚滚,载着程学民和《少林寺》剧组一路向南,将燕京的喧嚣渐渐抛在身后。
然而,他留下的那首《日月同光》,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海子里漾开了远超他想象的涟漪。
程学民离开燕京的第二天下午,国事院某间办公室内,冯父正埋头起草一份关于春耕生产的报告。
秘书轻手轻脚走进来,将一份来自总政文化部的文件,放在他办公桌的右上角,低声提醒:
“冯主任,总政那边呈报上来一份歌曲审定请示,涉及一首新创作的合唱曲,情况……有点特殊,领导那边让您看看。”
冯父嗯了一声,并未立刻抬头。
处理完手头的急件,他才顺手拿起那份文件。
目光扫过标题:
“关于呈报《日月同光》合唱曲目审定的请示”,落款是总政文工团。
他起初十分纳闷,文艺团体报审新作品是常事,但好像不归他这一块管啊。
怎么领导让送到他这儿来啦?
冯父心里疑惑,当他翻开内页,看到附上的歌词曲谱第一段时,拿着文件的手猛地一抖,纸张边缘瞬间被捏出了褶皱。
“湘水之岸,英木苍苍!身在异域,魂归故乡……”
这歌词!这指向!
冯父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额角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太清楚这其中的敏感性和潜在的风险了!
在当下的环境中,这简直是……简直是胆大包天!
他甚至可以想象,这份文件如果递到某些更高级别的领导案头,会引发怎样的解读和风波。
“胡闹!简直是胡闹!”冯父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几个字。
跟着看到下来落款的作者时,眼珠子瞬间就暴突出来了。
自己女婿程学民?
冯父这一下,没差点惊恐得暴毙过去,心道怪不得上面让送到他这里来看看!
这小子……这小子,临去嵩山拍摄少林寺之前,竟然给他们捅了这么一个天大的篓子!
这这这……冯父他能有什么说的?
他完全不知道啊!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坐回椅子上,仔细阅读文工团附上的说明。
里面提到了自己女婿的创作初衷,是想通过代表性英烈折射全体志愿精神,也肯定了曲调的艺术价值。
但冯父深知,在更高层面,艺术价值往往要让位于环境考量。
他不敢怠慢,立刻拿起电话机,接通了主管文艺宣传的上级领导办公室。
用尽可能平稳,但严肃的语气汇报了此事。
放下电话,冯父感觉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片。
他无心再看其他文件,抓起公文包和外衣,对秘书匆匆交代一句“有急事回家一趟”,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办公室。
“老冯,怎么了?单位出什么事了?”冯母今天凑巧请假在家,陪着大儿媳妇柯玉梅,去了趟医院产检。
产检医生说,预产期可能就这几天了!
冯父没直接回答,而是看了一眼同样面露疑惑的冯家幼,沉声道:“进屋说。”
几人走进堂屋,冯父反手把门关上,这才将那份文件重重地拍在八仙桌上。
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和后怕,说道:“你们看看!学民临走前干的好事!”
冯母顾老师和冯家幼凑过去,当她们看清歌词内容时,两人的脸色也瞬间变得和冯父一样苍白。
“这……这歌词……学民他……他怎么敢写这个?”冯母的声音带着颤抖,手指着歌词,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哆嗦着继续说道:
“这要是上面怪罪下来……可怎么得了啊!这孩子……这孩子是不是写东西写魔怔了?”
她越想越怕,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扯着围裙角擦拭。
冯家幼更是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只知道丈夫最近在忙新剧本,偶尔哼些奇怪的调子,却万万没想到,他竟不声不响地写出了如此要命的东西!
她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可怕的念头,风波、审查,甚至更严重的后果……
让她不寒而栗。
“爸,妈,我不知道啊!”冯家幼的声音带着哭腔,无助地看向父母,说道,“我……我也不知道他写了这个啊!他从来没跟我提过!”
“现在怎么办?”冯母抹着眼泪,六神无主地问,“文件已经报上去了?能不能……能不能想办法拦下来?”
“拦?怎么拦?”冯父颓然坐下,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总政文工团按程序报审,已经过了几道手了。
说不定……说不定现在已经摆在某些领导的桌上了。”
这话说出来,连冯父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在巨大的环境敏感性面前,艺术价值往往不堪一击。
冯家幼听着父母的对话,心一点点沉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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