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深圳第一课：借刀杀人
火车进站的刺耳刹车声，如同一把生锈的锯子，狠狠割裂了黎明前的宁静。
李毅和林正东随着人潮走出深圳站，一股混杂着汗水、尘土和某种野蛮机遇的湿热空气，便如同一堵无形的墙，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搞建设！搞建设！搞的就是深圳速度！”
“靓仔，住不住店？便宜又安全！”
到处是震耳欲聋的工地噪音和操着南腔北调、眼神灼热得发亮的嘶吼。
林正东被这股近乎癫狂的、野蛮生长的气息冲得一个踉跄，既兴奋又忐忑，感觉自己像一滴水，瞬间被这片沸腾的海洋淹没。
李毅却异常平静。
他只是抬起眼，看了一眼远处那高耸入云、还在不停施工的脚手架，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他带着林正东，熟门熟路地穿过混乱的人群，迅速找到一家门脸小得几乎看不见、散发着浓烈霉味的招待所。
“老板，两张床，住三天。”
他的眼神冷静得像一个巡视自己领地的君王，仿佛脚下这片混乱的土地，早已是他囊中之物。
安顿好后，李毅甚至没有给自己片刻休息的时间，直接拍了拍林正东的肩膀。
“走吧，林哥，去看看我们的战场。”
半小时后，两人站在了当时深圳最大的股票交易点深圳发展银行证券业务部的大门外。
还没进门，一股堪比春运火车站的巨大声浪便轰然袭来！
“深发展！五块二！有没有人要？”
“妈的！挂了三天了！一个子儿都没动！坑死老子了！”
现场人山人海，如同一个巨大的菜市场。
柜台前挤满了挥舞着钞票、脖子上青筋根根暴起的人群。
墙上，一块巨大的黑板用粉笔潦草地写着几只股票的名字和价格，每一次擦写都牵动着上百颗狂热或绝望的心。
交易全靠柜台后几个焦头烂额的工作人员用纸笔人工登记，混乱不堪。
林正东看着眼前这副原始、野蛮、毫无秩序可言的场景，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毅哥，这地方……我们的计划能行吗？这连个正经的交易规则都没有，完全就是一锅粥啊！”
就在这时，一个油头粉面、穿着花衬衫的瘦高个“黄牛”，像条滑不溜丢的泥鳅，悄无声息地凑了上来。
他神秘兮兮地左右看了看，从怀里掏出几张印刷粗糙的纸片，压低了声音，对着两人挤眉弄眼。
“两位老板，看你们就是有眼光的！我这有内部渠道搞到的‘深发展’原始股，低于市价，保真！要不要来几张玩玩？”
林正东心中一动，低于市价？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他刚想细问，一只手却像铁钳般，不着痕迹地按住了他的胳膊，将他一把拉开。
是李毅。
李毅扫了一眼那黄牛手里的“股票”，又看了看他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轻声对林正东说：“纸张的油墨颜色不对，而且他每次说到‘保真’的时候，左眼会不自觉地眨三下。”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玩味。
“货是假的，但想发财的心是真的。”
李毅非但没有揭穿，反而叫住了那正准备去寻找下一个目标的黄牛，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十块的钞票，递了过去。
“交个朋友，之后有事找你。”
黄牛拿着那二十块钱，整个人都懵了，一头雾水地看着李毅的背影，半天没反应过来。
回到那间散发着霉味的招待所，林正东终于忍不住了，他焦躁地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忧虑。
“毅哥，资金缺口这么大，环境又这么乱，到处都是骗子，我们到底怎么当那根‘火柴’？”
李毅没有回答。
他只是在那本崭新的笔记本上，画了一个简单的三角关系图，分别在三个角上写下了A、B、C。
“我们是A，”他指了指代表自己的那个角，“猎物是C，也就是市场上所有的散户。但我们没有足够的钱去驱动他们。”
李毅的笔尖，重重地点在了代表“B”的那个角上，那力道，几乎要将纸张戳穿！
“所以，我们需要一把‘刀’，就是B。”
李毅抬起眼，那双眸子里闪烁着一种近乎魔鬼般的、冰冷的智慧光芒。
“我们要找一个比我们有钱，但比我们更贪婪、更自负的本地庄家。然后，制造一个假象，让他相信有更大的资本比如港资要入场。诱使他动用自己的重金去扫货、去拉升，为我们抬轿！”
他看着林正东那张因极致震惊而扭曲的脸，缓缓说出了这个计划最阴险、也最核心的一环。
“当所有人都疯狂的时候，我们再把手里的筹码，高价卖给这把被我们用钝了的‘刀’。”
林正东被这个一石二鸟的毒计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已经不是投机，这是艺术般的骗局！
是最高明的心理操控！
他声音干涩地问：“我们……我们去哪里找这把‘刀’？”
李毅笑了。
他带着林正东，来到了交易部附近最高档的一家海鲜酒楼。
一进门，一股奢华的龙虾和鲍鱼气息扑面而来。
大厅中央最显眼的一张大圆桌旁，一个戴着手指粗金链子、满脸横肉的中年胖子，正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唾沫横飞地高谈阔论。
“不是我吹牛！上个月那支‘原野’，老子眼睛都没眨，五十万砸进去，半个月就翻了一番！在深圳玩股票，你们得跟我陈大发学！”
他周围，围着一群点头哈腰、满脸谄媚的跟班，马屁声不绝于耳。
李毅指了指那人，对早已看呆的林正东轻声说道：“陈大发，外号‘鲨鱼陈’，靠倒卖批文起家，最近在股市里赚了点钱，正不可一世，觉得自己是股神下凡。”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就是我们最完美的‘刀’。”
李毅并没有上前，而是带着林正东在二楼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点了两杯最便宜的茶水。
饭后，他找到了白天那个卖假股票的黄牛。
“想不想赚大钱？”李毅将一张崭新的一百元大钞，递到了黄牛眼前。
黄牛的眼睛瞬间就直了，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点头如捣蒜。
“去，”李毅压低了声音，那语气，像一个正在布局的魔鬼，“找几个兄弟，在交易部附近散布消息，就说有个神秘的北方老板，带着几百万现金来深圳，只买深发展，还说这票年底要翻十倍。”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
“记住，要装作不经意，特别是要让‘鲨鱼陈’的人听到！”
黄牛看着手里那张沉甸甸的钞票，激动得浑身发抖，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李毅和林正东坐在酒楼二楼的窗边，如同两个高高在上的棋手，冷眼旁观。
很快，他们就看到，那个黄牛果然装作和人闲聊，凑到了鲨鱼陈一个最得力的手下旁边，交头接耳，说得唾沫横飞。
李毅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轻抿一口。
“林哥，饵已经撒下去了。”
“接下来，就看鱼什么时候咬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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