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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2章 都在针对朕


面对王越擅自出征草原之事,朱祐樘无奈之余,也在想办法尽量让岳父张峦跟这件事撇清干系。

    可惜消息泄露出去后,朝堂上下本就有很多人看张峦不顺眼,这下可算是给了他们一个宣泄口,就势往张峦身上挥洒负面情绪,参劾张峦的奏疏如同雪花片一般连绵不断地送到宫中。

    朱祐樘看到后不厌其烦。

    “不是让你们跟那些文官说,岳父对王越出兵之事一直持反对意见吗?”

    朱祐樘有些气恼。

    作为一个护短之人,朱祐樘最厌烦的就是别人攻击他亲近的人,哪怕岳父张峦这样与他没什么血缘关系,仅仅只是妻子的父亲,在他眼里都是不能触碰的逆鳞。

    覃昌为难道:“陛下,眼下朝中大臣很多事情都想不开,亟需树立一个目标集火攻击,恰好张国丈碰上了!

    “另外还有些人则可能则是碍于同僚的情面,做一些例行公事的行为,本身并无多少恶意,毕竟……王越回朝,乃张国丈亲手举荐,这也是后续一系列事件的导火索。”

    朱祐樘板着脸道:“那就让人,把王越出征的奏表,一并拿去向外展览,让世人知道,王越乃私自出兵!

    “朕在这里定下基调,王越取胜倒还好,朕给他加官进爵,若是败了,回来后定问罪不饶!”

    “陛下,前线将士正在敌境征战,若是颁布这样一道旨意,只怕会令大军士气不稳。”覃昌担心地道。

    眼前的小皇帝没什么执政经验。

    哪里有将士出征在外,你在后方猛捅刀子的道理?

    就算你觉得自己的旨意不是刀子,但也是强加在前线将士头上的紧箍咒,万一他们真的兵败或是颗粒无收,心中越想越气,回头闹兵变怎么办?

    覃昌见皇帝还在生气,又补充道:“其实王越出兵前,一定料到了自己可能会遇到的所有后果,综合权衡利弊后才出的兵……”

    朱祐樘道:“可是……他就这么大张旗鼓冲着鞑靼人去了,带的还都是笨重的武器装备,需要大量人力运送,骡马也有所不足,如何逼迫鞑靼人与之交战,一举获胜还顺利撤回来呢?”

    “陛下,您……”

    覃昌到此时方才明白皇帝的意思。

    也就是说,皇帝并不看好王越领兵取得胜利,甚至已做好吃败仗的准备。

    在皇帝的计划中,压根儿就没有由王越平定草原的选项,之前猜测的皇帝押宝张延龄领兵取胜,愈发合理了。

    但那只是人情世故上的揣测。

    从实际情况推断,张家小国舅只带着两三千人正在大同开矿,打造兵器,怎么看似乎都没有平定草原的底气。

    甚至大同镇是否愿意配合其出兵都存在疑问。

    即便配合,也只会在后面摇旗呐喊,大同官将怎会心甘情愿听从其指挥呢?

    没有大同镇兵马配合,只有张延龄手里的人马……这是平草原呢还是自取其辱?人家不侮辱你,你还可劲儿往人家巴掌上撞?

    “替朕下一道旨意,明确表明此战由来,尤其要在明日朝会上,跟文官们讲清楚。”

    朱祐樘目光冷峻,语气冰寒,“平定草原,乃朕继承先皇遗志所为,并非出自谁的游说,更不是头脑一热做出的决定。至于王越出兵,有其合理性。谁质疑此事,就是与朕做对!”

    此时的朱祐樘终于硬气起来。

    要保护身边人不被舆论所伤,那就让自己陷入舆论漩涡中……以皇帝的身份,震慑那群自以为掌握真理对张峦穷追猛打的大臣。

    覃昌战战兢兢地道:“可……可是,之前……陛下,您已经下旨让王越在适当的时候退兵!如果只是因为朝中大臣的抨击,就要让他继续维持进兵的姿态,出了状况,恐怕不好收场吧?”

    他是在提醒朱祐樘,你这个当皇帝的,想要维护自己的岳父,可以理解,但你不能自己往前冲。

    就让王越独自承担后果,无须强调他的举动乃出自你的默许。

    朱祐樘打量过去,问道:“覃大伴,你也认为朕平定草原的构想,不合时宜,是吗?”

    “奴婢绝无此意。”

    覃昌赶紧解释。

    朱祐樘道:“到现在为止,出兵塞外的只有王越这一路人马,总数不过两万余,出其不意纵横阴山南北,尚未取得任何战果,甚至可能还未与鞑靼交兵。

    “朝堂上下对这件事的关注,明显过高!那些文官不是在质疑此战是功是过,正如当初他们将王越给扳倒时所做的一样,嫉贤妒能,拿着鸡毛当令箭,乃至指桑骂槐……实在令人不齿!”

    “陛下,您的意思是……”

    覃昌有些疑惑。

    论能力,覃昌远不能跟怀恩相比。

    关键时候站出来为皇帝撑住场面,他就显得力不从心,会陷入迷茫的状态。

    朱祐樘一挥手道:“大臣针对的,从来都是朕的用人和行事方略,而非岳父或是王越!覃大伴,他们针对朕,朕不能反击吗?”

    ……

    ……

    王越带兵深入草原。

    因为并不明确鞑靼人的具体活动路径,所以王越采取的战术,是尽可能往水草肥沃的区域挺进,尤其是往鞑靼人过冬聚集地挺进。

    如此利用信息差,在多数蒙古部族不知道大明兵马来袭的情况下,一路上吹枯拉朽,尽可能多地杀伤鞑靼人,以获得他想要的军功。

    先是朱晖以游击将军的身份,统领一千骑,作为全军先锋,顶在前面两天,随后朱永接过重任继续开路,转眼两天过去,又到换防时间。

    朱晖下马迎到父亲的马前,道:“父亲,前面有大河阻路,大军无法前进。”

    朱永有些诧异,跳下马来,随着儿子走到一个几十米高的山坡顶部,看向前方波涛汹涌尚未封冻的大河,问道:“这是哪条河,地图上没有标注吗?”

    朱晖道:“从过往的堪舆图看,这条河应该是小黑河,但记载中说此河最窄处不过三十余丈,冬天水流减弱,可搭建浮桥过河。但从目前的情况看,眼前的河流宽度达到了一百余丈,且水流湍急,大军根本无法过去,也很难搭建浮桥。”

    朱永拿出望远镜仔细打量,发现横亘在眼前的大河,一路向南,在十余里处与另一条大河汇流,随即掉头向西南流去,应该就是向导说的大黑河。

    这下朱永为难了:“之前渡黄河用的船只都留在了河套地区,我们只带了放了气的羊皮筏子在身边,但明显用来作为架设浮桥底座并不够。且看这天气,短时间内河面也不会封冻,这可如何是好?”

    朱晖道:“估计只能掉头向北,再次进入阴山山脉,从阴山以北地区进入官山地界。”

    朱永继续拿起望远镜,看了看小黑河对面影影绰绰的建筑群,问道:“前方是哪儿?怎么那么多居所?”

    朱晖答道:“应该是大板升城,也就是归化。从这里往南三百里,为大明云川卫旧址,再走二百里就是大同地界。而往东六百里就是威宁海,往东南五百里则是下水海子,大明宣德卫故地。”

    朱永在脑海中大致定位了一下自身所在位置,摇了摇头,又看看望远镜中有着连片低矮建筑却没有城墙保护的地方,将马鞭随手插在腰上,吩咐道:

    “我这就去见王军门,你带好自己的人马。进草原已经半个多月了,还没见到鞑靼主力的踪迹,这可不是好征兆。”

    ……

    ……

    是夜。

    王越的中军帐内。

    虽然已是夜深人静,但会议依然进行得热火朝天,王越把军中重要将领,以及他刚招募来的王守仁,聚拢在一起,对着地图研究目前的局势,鞑靼人可能出现的方向,以及应该执行如何方略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朱永到来后,王越显得很谨慎。

    显然到此时,王越仍旧把朱永当成外人。

    随后在朱永的坚持下,王越把其他人屏退。

    二人走到案桌前,此时的朱永并没有去观看舆图的意思,大概只是想跟王越进言两句。

    “王军门,目前大军去路受阻,即便侥幸度过小黑河,过了大板升城也会再过大黑河。以目前我军装备的火炮,以羊皮筏子搭建的浮桥很难承受得住,要是鞑靼人半渡而击,我军就危险了。

    “照这形势,我们必须得重新向北,翻越阴山。再往东,即是鞑靼人的神山翁观山所在,那里山势险峻,我们的重火力很难施展得开……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们可还要执行先前的计划,继续向官山进兵?”

    朱永问询。

    王越解释道:“最初西北出现鞑靼来犯战报的地方,是在三边之地。但真正出兵草原,还是偏关或是大同更合适,甚至宣府也好过此地,毕竟鞑靼人的王庭向来都在东边!”

    朱永好奇地问道:“所以……您认为,朝廷若是有意安排您覆灭草原势力,应该让您从大同出兵更好?”

    这里朱永单独把大同给点出来,是因为现在张延龄就在大同。

    “是。”

    王越毫不客气地说道,“大同以北,出关塞不过一百里,就是猫儿庄,再从猫儿庄往北,就是威宁海,威宁海四周百里范围,都是鞑靼人逐草而居的沃野,也是草原各部族争夺的重点。所以,屯兵宣大,果断出击,一击必杀,才是最佳选择!”

    朱永道:“但问题是……咱们是从河套之地出兵,千里迢迢的,是否不合时宜?

    “眼下寒冬已至,之前我们在翻越阴山时就遭遇降雪,下到平原后雪就没了,但看这天气,预计要不了多久也会有降雪。等千里草原都覆盖上冰雪,将士们将会归心似箭,这仗就不好打了。”

    王越叹息道:“我何尝不知当前困境?出兵河套,已让军中人困马乏,后来更是从河套出兵渡河,翻越阴山,全靠一口气撑着。

    “若眼前的小黑河过不去,我们还得重新爬阴山,何其艰难?但问题是如今我部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大军铩羽而归,怎么跟朝廷交待?”

    “我们根本无需跟朝廷交待什么。”

    朱永耐心地劝解,“近年来,鞑靼人在我大明连续打击下,本就势弱,极少有犯边的情况。

    “今年开边市后,尤其如此,草原各部全都涌到朝廷指定的地方,以物易物,大明商贾不费吹灰之力,就收获大批牛羊,还有各种皮制品。

    “只是因为鞑靼内部战乱不休,才有部分部落迁移到边关之地避险,但从无大批人马入寇的汇报。且之前鞑靼人寇边的警讯,多发生在宁夏、甘肃和辽东等偏远之地,其真实性值得商榷……”

    王越板起脸来,喝问:“保国公认为,本官此行,是在做无用功吗?”

    “末将未有此意。”

    朱永解释道,“末将只是认为,我们不如就近找寻鞑靼人的踪迹,不必非要走老路大路,只需要铲除几个小部族,或是对他们做一番驱逐,斩杀几十鞑靼首级,回去后对朝廷自会有交代。”

    显然老兵油子朱永也是混功劳的高手。

    就算不杀良冒功,但咱在草原上劫掠一下总行吧?

    眼下一直走老路大路,为的是寻求跟鞑靼主力决战,而没有去往一些小型的水草丰茂的地方。

    之前或许还对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小部族没兴趣,可随着大明兵马进入草原,翻越阴山后愈发深入鞑靼人的腹心地区,连朱永这样身经百战的老将,都开始在心中打鼓。

    到了战场上,不是说军队装备了先进的火器,兵马数量上不居劣势,就一定能取得辉煌的战果……

    打仗不是还讲究什么天时地利人和么?

    大明将士在人家的地盘上行动,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请问哪条上占优了?

    王越摇头道:“如果是那样,我等又何必大费周章呢?且经此一事,将来还有踏平草原的可能?

    “再有下次,或许就要几年之后了!”

    朱永听了颇为气恼。

    看你把我防备成这样,就知道,你是怕我抢你功劳,同时也是担心朝廷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我说的这方法,对你对我都是有好处,对军中将士而言也是一种解脱,无惊无险取得战功回家过个富裕年,唯独对你封爵没半点儿益处……

    你要的并不是升官,而是得爵……

    显然几十个首级的功劳,并不足以让你简在帝心,重获威宁伯的赐封。

    也就是说,你王威宁,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爵位,要置军中上下所有人的利益于不顾?

    亏我还从大同千里迢迢来投奔你,看起来,真是所托非人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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