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地心深处，冰火绝狱的狂暴能量在晶碑崩毁后的余波中咆哮、坍缩。
刺目的紫黑邪光与毁灭性的冲击洪流将寒骸最后不甘的嘶吼彻底吞没，连同他亵渎万灵的野心一同碾为齑粉。
然而，胜利的代价惨烈得令人窒息。
哪吒悬于沸腾岩浆与森然玄冰交织的混沌涡旋之上。
曾经叱咤风云的荡魔元帅，此刻法身如同即将碎裂的琉璃娃娃，密密麻麻的金色裂纹遍布全身，仿佛轻轻一触便会彻底瓦解。
风火轮彻底黯淡，化作两块凡铁般的圆盘坠入下方的熔岩，只溅起几朵微小的火花。
体内仙元干涸得如同荒漠，连维持悬浮都成了摇摇欲坠的负担。
更致命的是，晶碑爆炸后逸散的混沌邪气与寒骸残留的极致怨毒，如同跗骨之蛆，正疯狂侵蚀着他濒临崩溃的神魂，冰冷与灼痛交替啃噬，意识在沉沦的边缘不断滑落。
就在黑暗即将完全吞噬他的瞬间——
“嗡……”
一缕细微却无比坚韧的清灵之气，穿透了厚重的地壳岩层与混乱的能量场，精准地垂落。
它源自兜率宫那历经万劫不灭的八卦炉核心，蕴含着太上道祖至高无上的丹道真意与炉火精粹。
这缕清气如同甘霖，浸润着哪吒枯竭的仙元核心，又以不可思议的柔和力道，抚平、加固着他法身上最致命的裂纹，堪堪吊住了最后一丝真灵不灭。
奇异的变化在这濒死之际悄然发生。那缕清灵之气不仅稳定了伤势，更如同投入干柴的火种，瞬间引燃了深藏在哪吒血脉与神魂深处的某种特质——那是在混沌碎片浸染下意外获得的混沌亲和力！
这股力量被兜率宫炉火精粹彻底激发、净化，不再混乱，反而呈现出一种包容万物的原始母性气息。
这股被净化的混沌亲和力，猛烈地共鸣着脚下这片饱受创伤的芦洲大地！
哪吒破碎的法身碎片，不受控制地开始剥离、融化，并未消散，而是如同回归母体的水滴，无声无息地融入沸腾的岩浆，渗入龟裂的地脉裂隙之中。
融化！
不是消亡，是更深层次的交融。
片片虚幻的、燃烧着清净莲焰的火莲虚影，从哪吒龟裂的仙甲缝隙中钻出，舒展出柔韧而炽烈的根系，深深地、贪婪地扎进北俱芦洲破碎不堪的地脉深处。
荡魔元帅的形骸在快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覆盖了整个芦洲大地的、微弱却无处不在的灼热意志！
这意志虚弱不堪，如同风中残烛，却充满了新生的悸动，正以地火为媒介，以岩层为脉络，无孔不入地感知着这片大地的每一次脉动、每一声哀鸣、每一缕地火的流向。
哪吒的“形”在消融，他的“神”却在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方式，与这片他刚刚拯救的大地，紧密地联结在了一起。
一个介于实体与灵体之间的全新存在形态，正在地心混沌与清灵的交汇点，开始孕育——地火莲心。
与此同时，九天之上的齐天殿，业火炼狱迎来了最狂暴、最绝望的反扑！
孙悟空盘坐于业火风暴的中心，周身金身不再是璀璨不朽的象征，而是被烧熔成一种炽热、刺目的烙铁颜色。
皮肤之下，亿万张由南赡部洲业障、昆仑暗星菱晶本源、北俱芦洲地火心核三重业力凝聚而成的怨毒面孔在疯狂嘶吼、冲撞、啃噬！
它们不仅仅是力量的反噬，更是无量众生在苦难、贪婪、背叛、压榨中积累的滔天怨念与痛苦洪流，此刻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誓要将这敢于承载它们的“心炉”彻底撑爆、焚毁！
齐天殿的仙金玉柱在业火舔舐下扭曲变形，琉璃瓦化作炽热的熔岩滴落。
护殿天兵的残骸被业火吞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为飞灰。
整座宏伟的殿堂，仿佛成了三界业力焚化的祭坛。
太上老君的道袍早已被狂暴的业火燎去大半，白须焦卷，额角汗珠滚落瞬间便被蒸干。
但他枯瘦的手掌却稳如山岳，道袍下的身躯爆发出与外表截然相反的磅礴道韵。
他双手结印如轮盘飞转，兜率宫独有的、蕴含造化生灭之机的“兜率紫火”缠绕着那朵裂纹密布、被污秽业力毒虫侵蚀的净世青莲。
“孽障！安敢污我道源！”
老君须发皆张，眼中紫电爆射，口中真言如天宪敕令：“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以汝为炉，以莲为柩，给老道——封！”
最后一个“封”字，如同开天辟地的道音，裹挟着老君毕生的道行与兜率紫火的净化伟力，狠狠将那朵挣扎哀鸣的净世青莲，按向孙悟空烧熔的胸膛！
“噗——！”
青莲触及心口的刹那，孙悟空猛地喷出一口燃烧着紫黑火焰的金色血液。
巨大的痛苦几乎让他瞬间昏厥。净世青莲如同被强行打入心脏的一个异物，一个囚笼！
莲台底座深深嵌入心脉，六叶莲瓣在业火冲击下疯狂摇曳，试图包裹住那狂暴的源头。
金身佛骨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本能地化作最坚固的炉壁，与青莲内外结合，强行禁锢、收束那暴走的业火洪流。
一个由孙悟空金身为壁、净世青莲为柩的临时“心炉”，在极致的痛苦与舍命的封印中，于齐天殿业海中央，艰难成型！
暴虐的业火被暂时拘禁在方寸心口之内，不再肆意焚毁殿宇，但其内蕴的毁灭力量，却千百倍地反作用于孙悟空的神魂！
“呃啊——！”
孙悟空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全身肌肉虬结，金色的佛光与紫黑的业火在心口处激烈交锋、缠绕。
每一次心跳，都如同巨锤砸在心炉内壁，带来撕裂神魂的剧痛。
亿万怨魂的低语、诅咒、哭嚎在他识海中疯狂回荡，冲击着他的意志堤坝。
就在这濒临彻底崩溃的极限边缘，两道微弱却无比纯净的意念，如同划破深渊的流星，骤然注入他混乱如沸的识海！
一道，带着深沉悲怆后的释然与点点温暖善念，是虚幽最后被哪吒唤醒、又被业火洪流冲刷的本真灵性碎片。
另一道，则是纯粹、原始、蕴含着大地脉动与毁灭新生之力的地火精粹——属于北俱芦洲少年“烬”最后遗留的馈赠。
两道意念没有言语，却直接在孙悟空混乱的意识深处，点化出一道照亮迷途的明悟：
「业力非敌，乃众生之镜。」
「心纳万业，方见己形。」
「贪、嗔、痴，诸恶之源，亦为淬炼真金之火。」
业力！
非是外魔，它就是三界众生心念的倒影！
是自己曾目睹、曾经历、甚至无意中曾施加于他人的痛苦与因果的总和！它并非用来镇压，而是需要直视、包容、最终以无上意志将其……转化！
孙悟空那几乎被痛苦磨灭的桀骜眼神，在业火的焚烧中，猛地爆射出穿透虚妄的金光！
“好！好一个‘众生之镜’！”他心内无声咆哮，齐天之意从未如此刻般决绝，“俺老孙既敢称‘齐天’，岂能容不下这众生之业？！要烧？便烧得更旺些！俺老孙的金身，正缺你这把火来淬炼！”
他不再抗拒那焚心之痛，反而敞开心扉，将那无数怨魂的嘶吼、众生的苦难因果，尽数纳入那颗“齐天之心”！
佛门慈悲意、道门无为境、石猴本真性……种种领悟在生死边缘熔于一炉。
他以心为底座，以这包容天地的意志为不灭薪柴，将佛道合流之力催发到极致，在心炉之内点燃了一缕……心焰！
这心焰，纯净、刚猛、带着包容与淬炼的双重属性，开始主动迎向那暴虐的业火洪流！
不再是单纯的压制与囚禁，而是以心为炉，以意志为锤，要将这无边业障，当作锻造无上金身的资粮，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心炼！
几乎在孙悟空点燃心焰、哪吒融入芦洲地脉的同时，昆仑山深处，那新生的、本应孕育着无限生机的灵玉矿脉核心，异变陡生！
寒骸湮灭前捏碎的、被邪力彻底污染的虚幽所化琉璃金露，并未完全消散。
一缕最为精粹、凝聚了虚幽怨毒与寒骸极致邪念的污秽精华，在晶碑爆炸的冲击波中，如同拥有生命般，诡异地遁入了地脉深处，最终附着在了矿脉最核心的一块刚刚凝聚、纯净无瑕的灵玉母矿之上！
这块母矿，本就因金箍棒神桩修复地脉、汇聚清灵而蕴藏着磅礴的生机与灵力，此刻，却成了孕育邪胎的完美温床！
“嗤嗤嗤……”
深紫色的邪异纹路，如同活物的血管，从金露污染点迅速蔓延开来，贪婪地吮吸着灵玉母矿精纯的能量。
母矿周围温润的灵玉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上一种不祥的墨紫色。
整片矿脉的温度开始急剧下降，一种阴寒、死寂、充满掠夺性的气息弥漫开来。
矿洞深处，几个正在开采的上古石精，最先接触到了那逸散的墨紫气息。
他们的动作猛地僵住，温润如玉石的肌肤瞬间覆盖上一层深紫色的冰晶。
眼中的灵性之光熄灭，取而代之的是空洞的紫芒。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咯咯”声，身体关节僵硬地扭动，本能地扑向身旁惊恐的同伴！
被扑中的矿工，无论是力士还是精怪，皮肤同样迅速泛起紫斑，覆盖冰晶，眼神变得同样空洞而凶戾。
“灵玉瘟疫”——接触被污染的灵玉或气息，生灵便会化为紫晶魔怪！
它以惊人的速度在矿道中蔓延，凄厉的惨叫与诡异的嘶吼取代了往日的劳作号子。
矿脉核心，那枚被污染的金露精华与灵玉母矿的结合体，搏动得更加有力，每一次搏动，都像一颗邪恶的心脏，将更多的墨紫邪力泵入矿脉，催生更多的紫晶傀儡，自身也在疯狂吸食着整个昆仑地脉的灵力，孕育着一个前所未有的——混沌玉胎！
“报——！！！”
凄厉的传讯仙符撕裂了齐天殿外压抑的空气，一名浑身浴血、半身覆盖着诡异紫晶的镇守天将虚影投影在殿门处，声音因恐惧和痛苦而变形：
“禀大圣！昆仑灵玉矿脉……剧变！邪气爆发……接触灵玉者……化为紫晶怪物……见人就杀……蔓延极快！核心……核心有恐怖邪物在孕育！老君……老君传讯，邪气与暗星同源，恐……恐是混沌母核胚胎邪变！请大圣速发救兵！封……封锁矿脉！”
话音未落，投影便被一股深紫色的寒潮吞没溃散。
几乎同时，另一道星光璀璨的玉符急射而至，是杨戬的声音，冷静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大圣！南赡部洲入魔修士已初步镇压，但其根源‘业障灵魅’之力，经天眼溯源，最终指向……天河水军！有部分天兵曾接触过早期被污染的净世青莲，体内潜伏污染，被灵魅引动！天河恐有隐患，我即刻彻查清洗！昆仑异变，需立断！”
殿内，业火虽被心炉强行约束在方寸之地，但那焚魂之痛与心炉超负荷运转带来的冲击，依旧让孙悟空如坠炼狱。
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金芒与业火交织，强大的威压伴随着痛苦倾泻而出。他听到了昆仑的噩耗，听到了天河的隐患！
他没有立刻回应，目光穿透殿宇，仿佛看到了那正在昆仑地脉深处疯狂生长的混沌玉胎，看到了哪吒融入地脉后感知到的芦洲大地残留的邪气悸动，也看到了杨戬在天河面临的信任危机。
三重危机，环环相扣，皆因业力而起，却需以霹雳手段斩断！
“老君！”孙悟空的声音沙哑如金石摩擦，每一个字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昆仑矿脉，交给你了！不惜一切代价，给俺老孙把那邪胎‘钉死’在原地，等俺收拾了心口这把火，立刻来‘炼’了它！”
太上老君面色凝重，看着孙悟空心口那明灭不定、业火与心焰激烈交锋的“心炉”，知晓他此刻承受的压力已到极限，强行出手恐有炉毁人亡之危。
他重重点头：“大圣放心！老道纵拼得八卦炉再毁一次，也绝不让那邪物出世祸乱三界根基！”
说罢，身影化作一道紫火流星，直扑昆仑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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