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净业谷，已成混沌炼狱。
灭世洪炉的咆哮吞没了北俱芦洲的天穹。
混沌地火精粹裹挟着污浊天河弱水，在洪炉核心——那崩碎的地火莲心原址处——轰然碰撞、湮灭、再生。
每一次能量的撕扯，都让覆盖芦洲的紫黑色光罩扭曲变形，炸开的混沌光柱将空间本身撕出蛛网般的紫黑伤痕。
洪炉深处，那因吸收了三界崩塌的业力而急速膨胀的黑色莲子，贪婪地吮吸着这毁灭性的养分，表面魔纹疯长蠕动，每一次搏动都让三界根基剧震，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孙悟空悬于这无尽狂澜的上方，混元无漏金身光芒黯淡，金甲早已片片剥落，露出内里焦黑皲裂的肌骨。
唯有额间那枚业火红莲印记，在毁灭洪流中灼灼燃烧，如同绝望深渊中唯一的灯塔。
印记红光闪烁，映照出三界各处正在上演的悲壮图景：天河缺口处，剜眼后血染银袍的杨戬，正以残躯为堤，阻挡倒灌凡间的弱水孽龙；昆仑山方向，一点决绝的、正冲向山腹的兜率紫火，是老君最后的身影。
“俺老孙，在此！”
一声暴喝，压过洪炉的咆哮。
金箍棒脱手飞出，化作一道撕裂混沌的万丈金光，悍然贯入沸腾的洪炉核心！
棒身嗡鸣震荡，曾短暂铸就的“三界熔炉”法则残痕被强行唤醒，化作无数赤金色的玄奥脉络，在狂暴的灭世能量中艰难蔓延、扎根。
下一瞬，孙悟空如一颗燃烧的陨星，义无反顾地坠向那最为狂暴的核心光海！
他额间的业火红莲印记骤然剥离，化作一枚燃烧着红莲业火的种子，精准无比地嵌入洪炉那混乱无序、充满破坏意志的本源核心！
混元无漏金身瞬间鼓胀到极限，强行箍住地火与弱水这两股极端冲突、足以灭世的毁灭性能量。
代价是可怕的崩解。左臂在粒子级的湮灭中化为飞灰，右腿筋肉寸断，露出焦黑如炭、布满裂痕的骨骼。
撕心裂肺的痛苦冲击着神魂，但他眼神如铁，死死锁定洪炉之外，那被魔念彻底吞噬、正疯狂引动地火洪流冲击残破大地的少年烬。
“烬！醒来！”一缕微弱却坚韧无比、饱含着包容与理解的神识，如同破开浓雾的利针，猛地刺入烬被混沌心魇魔念彻底污染的灵台识海。
这神识中没有斥责，没有镇压，唯有第二百九十七章如来点化之道——“业力如镜，照见本心”的宏大涛声！
魔念幻化出的无数狰狞鬼脸在镜光般的涛声中扭曲、尖啸、消散。
烬体内翻腾咆哮的、源于北俱芦洲地脉的混沌本源，被这包容万象的涛声抚过，非但未被压制，反而像是迷途的孩子遇到了真正的引导者，狂暴渐消，温顺流转，显露出其本初的亲和与修复之力。
“哪吒…地脉…”烬紫黑色的眼瞳中，疯狂褪去，一丝久违的清明乍现。
他认出了这引导之力的源头，也感应到了脚下大地那垂死的哀鸣。
没有丝毫犹豫，烬猛地将双手按向焦裂滚烫的大地，全身毛孔舒张，那被点化后温顺下来的混沌亲和力沛然喷薄，不再引动破坏，而是开始努力引导狂暴失控的地火精粹，循着某种玄奥的轨迹，涌向深埋于地下的、破碎的地火莲心残骸。
“轰隆——！”
大地深处传来一声沉闷却震撼的巨响。那本已崩碎、黯淡无光的“地火莲心”残骸，在这股熟悉而亲和的地火精粹滋养下，猛烈一震！
莲心深处，一点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清光意志被这同源的气息唤醒——是哪吒！
那融入地脉、沉眠守护的意志，在烬的引导和地火精粹的滋养下，短暂地复苏了！
一道由纯粹守护意志凝聚的清光虚影自莲心残骸中升起，虽虚幻，却带着净世青莲的余韵与哪吒不屈的战魂。
虚影与烬引导的混沌亲和力瞬间交融！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残破的莲瓣竟在喷涌的地火洪流中开始缓慢弥合、舒展，断裂的根须再次深深刺入芦洲大地的脉络。
奔腾的灭世洪流猛地一滞，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了咽喉，狂暴之势衰减了几分。
天河缺口，人间炼狱。
弱水裹挟着被混沌心魇污染的邪念与亿万生灵的哭嚎，化作一条污浊狰狞的孽龙，疯狂扑向烟火凋零的凡尘。
杨戬半跪在破碎的银秤虚影之上，剜眼后的血洞仍在淌落金红色的仙血，神力早已枯竭如涸泽。
剜天眼带来的不仅是力量溃散，更是神格根基的动摇。
他能感觉到生命的流逝。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之际，一点微弱却无比精纯、温暖的信念之力，从心口艰难引出——那是灌江口，万千年缭绕不散、汇聚了无数凡人最朴素祈愿的香火信仰！
是凡人对“显圣二郎真君”的信任与依赖！
“吾受尔等香火供奉…今日，当还之！”
杨戬发出一声低沉却决绝的嘶吼，将体内最后残存的力量与这汇聚的香火信仰，尽数注入那濒临崩碎的银秤虚影！
嗡！信念之光暴涨！崩裂的银秤虚影瞬间凝实，化作一道横贯天际、由亿万凡人信念铸就的信念堤坝，金光与银辉交织，硬生生锁住了汹涌扑下的弱水孽龙！
孽龙咆哮挣扎，污浊的弱水冲击着堤坝，信念之光明灭不定。
但这信念堤坝，终究只能暂时阻隔。那深不见底的致命缺口，仍在缓慢而坚定地扩大，弱水邪力源源不断涌出。
堤坝，撑不了多久。
杨戬染血的嘴角扯出一个平静的弧度。
他猛地抬头，望向那吞噬一切的缺口，眼中再无犹豫。仙骨——这承载他神位、淬炼千年的根基——骤然迸发出最后、最炽烈的纯粹神光！
整个人化作一道燃烧着生命与神性的银色流星，带着一去无回的决绝，义无反顾地撞向那孽龙的核心，撞向天河的缺口！
轰——！！！
仙骨本源与弱水邪力、混沌魔念在湮灭中爆开刺目的光。
那扩大的缺口，被这燃烧的仙骨之躯，硬生生堵住了！
肆虐的弱水孽龙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暂时被禁锢回天河河床。
银色的光芒彻底暗淡、消散，杨戬残破的身躯如断翼之鹰，带着最后一抹信念的微光，坠向那被他短暂拯救、却已满目疮痍的凡尘烟火。
昆仑山腹，寒潮地狱。
紫晶尸潮已彻底淹没矿洞入口，刺骨的紫黑色寒潮冻结山岩，连空气都凝滞。
太上老君立于八卦炉顶，雪白的道袍在邪晶辐射出的污秽能量中猎猎作响，如同暴风雨中的孤帆。
他深邃的目光凝视着炉底那枚暗紫色、搏动着第九道完整魔纹的邪晶，其上散发出的心悸波动，正是矿脉污染与尸潮的源头，也是响应净业谷灭世洪炉的核心之一。
“道友…丹炉一道，亦有殉道者！”老君脸上所有的悲哀、忧虑都已褪尽，唯余一片澄澈的决绝与殉道者的平静。
他猛地合身扑向那陪伴他亿万载岁月的八卦丹炉！
“嗡——！！！”
兜率紫火从未如此炽盛！
炉火瞬间由内而外地爆发，不再是炼丹的温养之火，而是焚尽一切污秽的净化圣炎！
整个八卦炉化作一轮紫色的太阳，轰然撞入昆仑山核的最深处！至纯至阳的紫火瞬间席卷八方，所过之处，狰狞的紫晶尸傀如同冰雪遇沸汤，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作缕缕青烟消散。
恐怖的紫黑寒潮被这无匹的净化之光逼退、消融。
老君的身影在烈焰中迅速变得透明。
他的血肉、他的神魂、他毕生修持的无上道果本源，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最精纯的兜率紫火，毫无保留地燃烧！
这以生命与存在为燃料的道火，死死裹住了那挣扎欲出、疯狂闪烁魔纹抵抗的邪晶本源。
净化之光与污秽邪力激烈交锋、湮灭。
邪晶发出刺穿灵魂的绝望尖啸，第九道魔纹剧烈扭曲，试图引动更深层的九幽之力，却抵不过这燃尽一切的殉道之火。
最终，在一阵无声却撼动山魂的剧烈震荡中，邪晶的抵抗彻底瓦解，那污秽的核心与太上老君的身影一同归于虚无。
昆仑山的呻吟戛然而止，万籁俱寂。
山腹深处，唯余一点纯净、永恒、蕴含着化育生机与无上丹道真意的紫火精魄，如同不灭的星种，深深烙印在昆仑山魂的最深处，无声地守护着这片劫后余生的土地。
尸潮崩解，寒潮消散，昆仑劫波暂平，代价是道祖形神俱灭。
灭世洪炉核心，业火红莲印记已与狂暴的炉心近乎融为一体，如同狂涛中的礁石，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脆弱的平衡。
然而，洪炉之外，天河弱水缺口被杨戬牺牲堵住，昆仑邪晶被老君炼化，两处灾难之源的能量骤然中断回流！
净业谷灭世洪炉内部积蓄的、由地火、弱水、尸煞污染及众生业力混合而成的灭世能量，失去了两个宣泄口，瞬间被中心那颗早已膨胀到极限的黑色莲子疯狂吞噬！
“啵——！”
一声仿佛宇宙初开、又似万物终结的轻响。莲子彻底炸裂！
一个仅有人形轮廓、由纯粹紫黑色邪异晶体构成的骸骨状存在，从中一步踏出！
它通体流转着毁灭的光泽，背负着三条由天河弱水邪念、混沌地火暴虐、昆仑尸煞怨毒扭曲凝结而成的粗大业力锁链。
锁链哗啦作响，每一次晃动都引动三界灾劫的共鸣。它，便是三界恶业所钟、混沌心魇最终蜕变的形态——混沌魔胎！
魔胎空洞的眼窝“望”向下方濒临彻底瓦解的孙悟空，一条缠绕着弱水沉沦、地火焚灭、尸煞怨毒三重灾厄的业力锁链，如同灭世毒鞭，带着审判万物的意志，狠狠抽击而来！
咔嚓嚓！
业火红莲印记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光芒骤黯。
孙悟空那本就布满蛛网般裂痕的金身，在锁链抽中的瞬间，发出了最后的悲鸣，无数道炽白刺目的魂光从裂缝中迸射出来！
金身，即将彻底崩解！洪炉外的烬与哪吒意志，发出了无声的绝望嘶喊。
就在这金身彻底崩碎、魂光即将逸散的千钧一发之际，那抽来的业力锁链，在孙悟空的“眼前”却无限放慢。
如来点化的声音，穿透时空，再次无比清晰地在他心湖响起：“业力为镜…映照己身…照影而容。”
魔胎那由三界众生无法消解的怨毒、贪嗔痴慢疑、以及一切毁灭冲动所铸就的躯壳，此刻在他心中清晰无比地映照出来——非是仇敌，竟是三界自身积累的沉疴痼疾！
是天地失衡、人心堕落结出的恶果！
摧毁它，不过是摧毁承载恶果的容器，那本源业力依旧会寻找下一个宿主，直至三界彻底寂灭。
“毁不得…”
孙悟空染血的嘴角，竟扯开一个前所未有的、通透而悲悯的弧度。业火红莲印记猛地逆向旋转！
不再是镇压，不再是抵抗，而是化为了一个包容万有、承载万物的漩涡核心！
魔胎抽来的业力锁链，被这反向的漩涡瞬间吞噬、包容。
同时，他那濒临瓦解、布满裂痕的金身，竟主动散开！
每一块坚固的骨骼，每一滴沸腾的精血，都化作流淌着梵文金光与玄奥道纹的赤金色流浆！
这流浆带着“齐天之心”的守护执念与混元无漏的道果余韵，如同最温柔也最坚韧的母体，主动拥抱向那散发着无尽毁灭气息的魔胎晶骸！
“吼——！！！”
混沌魔胎发出惊怒交加、充满不解的咆哮。
它那紫黑色的邪异晶骸被赤金流浆包裹、渗透，业力锁链疯狂地挣扎抽打，将灭世洪炉搅得天翻地覆，空间寸寸碎裂。
然而，那赤金流浆却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包容与转化之力。
它渗透晶骸的每一个缝隙，包容魔胎核心那源自混沌心魇的纯粹毁灭意志，将其狂暴的毁灭能量引导、熔炼、重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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