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集:毒手暗算
寒风裹着冰碴子,正贴着校场地面打旋,卷起的黄土里还沾着昨日未干的血痂——那是前日擂台赛上,某个小山寨头目被打断肋骨时溅出的,此刻已经发黑发硬,混在沙砾里,落在人脚边,像是撒了一把带刺的碎玻璃,踩上去能听见细微的“咯吱”声。校场四周的狼头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旗面上的狼眼在阴沉的天光下,像是真的在盯着场中每一个人,透着股说不出的森冷。
就在熊阔海的狂笑震得空气发颤,段九江捂着断腿的惨嚎还没完全消散在山谷里的瞬间——一道银光,细得像初春刚抽芽的草丝,快得像雷雨前劈开乌云的闪电,突然从人群最边缘的阴影里窜了出来。那银光带着一丝几乎听不见的“嘶”声,像毒蛇吐信,又像丝绸划过刀刃,悄无声息地穿透漫天尘土,直扑高台之上!
这绝非临时起意的偷袭。
发射者算准了全场的注意力焦点:熊阔海刚把段九江踩在脚下,满手是血地举起拳头宣告胜利,所有人的目光不是黏在擂台上的血肉模糊,就是落在熊阔海那身腱子肉上,连高台两侧最警惕的狼兵守卫,都下意识地往擂台方向偏了偏头;算准了声音的掩护:胜利者的狂笑、失败者的闷哼、围观者的惊呼、远处山林里的风声,层层叠叠盖过了暗器破空的轻响,哪怕站在刺客身边的人,也只觉得耳边掠过一丝凉风;甚至算准了上官悦的生理间隙——她虽一直端坐着,脊背挺得笔直,却也因那场***紧绷了半个时辰,此刻刚松了半口气,手指还没来得及重新按回腰间的刀柄,身体的本能反应根本跟不上这致命一击!
上官悦只觉得后颈的汗毛“唰”地一下全竖了起来,一股冰冷的寒意像毒蛇的信子,瞬间舔过脊髓,顺着脊椎窜到头顶,连头皮都麻了。死亡的阴影来得太突然,太近了,近到她能清晰地闻到那银光上裹着的、若有若无的腥气——那是南疆蛊毒特有的味道,混杂着腐叶和蛇涎的气息,她在之前截获的苗寨密信里见过描述,此刻一闻到,心脏骤然缩紧。
躲不开!
她的大脑在刹那间一片空白,瞳孔里只剩下那道越来越近的银光,像一根烧红的针,要扎进她的咽喉。多年跑快递练出的避险本能在此刻爆发:她没有向后躲——那会让胸口完全暴露,也没有抬手格挡——手臂的速度比暗器慢了至少半拍!而是凭着肌肉记忆,猛地将头向左侧一偏,同时右手闪电般抬起,不是去抓暗器,而是用小臂死死护在颈前,手肘微微弯曲,形成一道缓冲的屏障。
“噗!”
一声轻得像纸片落地的闷响,却让高台上的空气瞬间凝固。
上官悦只觉得右臂小臂处像是被烧红的钢针狠狠扎了一下,尖锐的剧痛顺着血管炸开,带着一股麻痹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手肘蔓延——那痛感不是普通的刺伤,而是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咬神经,又麻又痒又疼,让她忍不住想把手臂剁下来。她闷哼一声,身体被那暗器蕴含的力道带得向后一仰,后背重重撞在虎皮椅的靠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椅背上的狼皮绒毛蹭过她的脸颊,却没带来丝毫暖意——她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比狼皮里裹着的雪还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寨主!”
“有刺客!”
王大锤和赵小刀的怒吼声几乎是同时炸响的,震得高台边缘的木栏杆都微微发抖!
王大锤像被踩了尾巴的黑熊,猛地拔出腰刀——那把刀是石龙以前用的,刀鞘上刻着狼头纹,此刻被他攥得死紧,刀鞘砸在地上发出“哐当”巨响,溅起一片尘土。他魁梧的身躯瞬间挡在上官悦身前,双臂张开,像一堵近两米宽的墙,将上官悦完全护在身后。他双目赤红,眼球上布满血丝,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像受伤的野兽,那模样像是要把整个校场的人都生吞了,连呼吸都带着股血腥气。
赵小刀的反应更快。在那道银光刚从人群里窜出的刹那,他就眯起了眼——常年在山林里打猎的经验,让他对“异常的反光”和“破空声”格外敏感。他没去挡上官悦,那已经来不及了,而是目光如电,像鹰隼锁定猎物,死死盯着银光射来的方向:人群最边缘,靠近校场出口的地方,一个穿着灰布短打的干瘦汉子,正偷偷把一个巴掌大的铜制弹弓往怀里塞。那汉子的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却在低头的瞬间,露出了耳后一道细小的刀疤——那是秃鹫岭马仔特有的标记!
“哪里走!”赵小刀厉喝一声,声音里带着滔天的怒火,连声音都劈了叉。他根本来不及多想,左脚在高台边缘猛地一蹬,木楼板被他踩得“嘎吱”作响,整个人像离弦的箭一样跃了出去!高台有三丈多高,相当于三层楼,他在空中缩起身子,调整姿势,右手紧紧攥着腰间的短匕,落地时一个前滚翻,膝盖和手掌擦过地面的黄土,带出两道浅沟,掌心被石子划破,渗出血来,却毫不停滞。起身时,他已经冲到了那干瘦汉子面前,距离不过五步!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暗器射出,到上官悦受伤,再到赵小刀扑下台,前后不过两息时间!
台下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只看到高台上突然乱了,一个黑影从台上飞了下来,像饿狼似的冲进人群,顿时炸了锅!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一个小山寨的头目刚把嘴里的肉干咽下去,就被旁边的人推了个趔趄,手里的酒壶摔在地上,酒洒了一地。
“刚才那道亮线是什么?是箭吗?怎么那么细!”有人揉着眼睛,还以为自己看花了。
“好像……好像是有人偷袭上官寨主!你看高台上,王头领都拔刀了!”一个眼尖的汉子指着高台,声音里带着恐慌。
惊呼声、议论声、推搡声瞬间淹没了校场。人们下意识地想远离是非之地,往校场边缘退,却又忍不住伸长脖子想看个究竟,人群像一锅沸腾的粥,乱糟糟地挤成一团。有几个秃鹫岭的马仔想趁机往后退,却被黑风寨的狼兵用刀拦住了——狼兵们虽然也慌,但听到王大锤的怒吼,立刻握紧刀矛,收缩防线,将高台团团围住,刀身对着混乱的人群,锋利的刀刃在天光下闪着冷光,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仿佛只要有人再动一下,就会立刻爆发厮杀。
擂台上的熊阔海也停了狂笑,皱着眉头看向高台,手里还攥着刚才打段九江时沾了血的拳头,指缝里的血滴落在擂台上,溅起细小的血花。他一脸茫然——刚才光顾着高兴,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耳边闪过一丝风,然后高台上就乱了。他挠了挠头,对着台下喊道:“咋回事啊?谁他妈敢在老子的场子闹事?”
上官悦咬紧牙关,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在玄色劲装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用没受伤的左手,死死按住右臂的伤口,想阻止那股麻痹感蔓延,却感觉那股麻意像潮水似的,越来越强,已经快到肘部了。低头看去,小臂上的衣服已经被刺破了一个小孔,透过小孔能看到,一枚细如发丝的银针刺进了皮肉里,只留下一点点针尖露在外面,周围的皮肤已经开始发青、肿胀,像被毒蚊子叮过的包,却比那危险百倍——那青黑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连血管都隐约变成了黑色。
有毒!而且是剧毒!
她的心沉了下去——这种毒发作得太快了,比她之前见过的蛇毒还猛。之前寨子里有个弟兄被五步蛇咬了,至少还能撑半个时辰,可现在才过去不到一分钟,她的手指就开始微微发抖,连握拳头都费劲。她知道,要是不赶紧把毒针取出来,用不了多久,毒素就会顺着血管流到心脏,到时候神仙都救不了她。
“孙瘸子!”上官悦强忍着剧痛和眩晕感,声音却异常沉稳,没有一丝颤抖——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慌,一旦慌了,整个黑风寨都会乱。“快!拿清水、干净的匕首来!还有寨里的解毒药,不管是草药还是药丸,能找的都拿来!快点!”
孙瘸子早就吓得腿软了,瘫在高台的角落里,双手还紧紧抱着装生死状的木盒,盒盖都开了,几张纸散落在地上。听到上官悦的命令,他才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地站起来,膝盖还在不停地发抖,声音带着哭腔:“哎!哎!我这就去!这就去!”他跑的时候还差点绊倒,手忙脚乱地扶住高台的栏杆,才跌跌撞撞地往聚义厅的方向跑,背影都在发抖——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场面,刺客、毒针、死士,这些以前只在说书先生嘴里听过的东西,现在全发生在了眼前。
台下,赵小刀已经冲到了那干瘦汉子面前。那汉子见行迹败露,脸上闪过一抹狠厉,也不跑了——他知道,跑也跑不掉,校场出口已经被狼兵封了。他从腰间摸出一把三寸长的匕首,匕首柄是黑色的,不知道用什么木头做的,匕首尖上泛着幽蓝的光——显然也淬了毒!他反手就朝着赵小刀的胸口刺去,动作还挺麻利,手腕翻转间,匕首又快又准,刀尖直刺赵小刀的心脏,一看就是经常用刀的老手,手上沾过不少人命。
但赵小刀此刻满脑子都是上官悦受伤的样子——他看到那道银光扎进她的手臂,看到她脸色发白,看到她强忍着疼痛的模样,怒火中烧,速度比平时快了不止一倍!他侧身避开匕首,动作快得像一阵风,左手像铁钳似的,一把抓住了汉子的手腕,手指死死扣住对方的脉门——那是他在山林里抓猎物时练出来的力道,能捏碎野兔的骨头。那汉子想挣扎,却感觉手腕像是被铁箍箍住了似的,骨头都快碎了,根本动不了分毫,匕首也停在了半空中。
“咔嚓!”一声脆响,清晰地传遍了周围——那是腕骨断裂的声音,像树枝被折断,带着令人牙酸的质感。
汉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比段九江的嚎叫声还难听,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刀尖插进黄土里,还在微微颤动。赵小刀根本没给他喘息的机会,右手握紧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带着全身的力气,狠狠砸在汉子的面门上!
“嘭!”这一拳的力道太大了,汉子的鼻梁瞬间塌陷,鲜血像喷泉似的涌了出来,溅了赵小刀一脸一身。汉子哼都没哼一声,眼睛一翻,就向后倒了下去,像一摊烂泥,后脑勺砸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赵小刀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防止他被混乱的人群踩踏,也防止他被同伙灭口——他知道,这种刺客身上肯定有秘密,绝不能让他死得这么痛快。他拖着汉子的衣领,像拖死狗似的,从拥挤的人群里硬生生拖了出来。周围的人见他满脸是血,眼神凶狠,手里还滴着血,都吓得纷纷后退,自动让出一条路来,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惹祸上身。
“寨主!刺客抓到了!”赵小刀把汉子扔在高台下,“噗通”一声,汉子摔在地上,一动不动,像个破麻袋。赵小刀单膝跪地,抬起头看向高台上的上官悦,声音里带着后怕和愤怒,还有一丝愧疚——他没能保护好寨主,让她受了伤。“您怎么样?伤得重不重?要不要先回聚义厅休息?”
上官悦此刻已经用孙瘸子送来的清水,小心翼翼地冲洗了伤口周围的尘土。那是一瓢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凉水,浇在手臂上,让她打了个寒颤,却也稍微清醒了一些。孙瘸子还拿来了一把磨得发亮的匕首——那是平时用来处理猎物的,刀身很薄,很锋利,匕首柄上缠着布条,防止打滑;旁边放着几个纸包,里面分别是晒干的金银花、牛黄,还有一小颗黑色的药丸——那是以前石龙从城里的郎中那里买来的,据说能解蛇毒和虫毒,一直没舍得用,现在用红线系在一个小木盒里,放在聚义厅的抽屉最里面。
她抬起头,对赵小刀摇了摇头,脸色虽然苍白,但眼神却冰冷得吓人,像结了冰的湖面:“我没事,先把他看好,别让他死了。他嘴里、身上肯定藏了毒,仔细搜搜,别让他有机会自尽。”
孙瘸子站在旁边,手抖得厉害,看着上官悦小臂上的青黑,声音都在发颤:“寨……寨主,这毒看起来好厉害,比上次二当家被蛇咬的毒还凶。要不……要不先把这颗药丸吃了?郎中说这药能解百毒,说不定能管用。”他把那个小木盒递过去,手还在不停地抖,盒子里的药丸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上官悦没接药丸,而是拿起匕首,咬在嘴里。匕首的冰凉触感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也压下了手臂传来的剧痛。她对孙瘸子说:“把毒针取出来再吃药,不然药丸的药效会被毒针挡住。你别怕,手稳点,就像平时给我处理箭伤那样——你上次给王大锤缝伤口,手不是挺稳的吗?”
孙瘸子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然后拿起一块干净的布条,擦了擦匕首尖。他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按住伤口周围的皮肤,想找到毒针的位置。他的手指一直在抖,碰得上官悦的伤口微微发疼,但他还是努力稳住手,眼睛紧紧盯着伤口,用匕首尖轻轻挑开伤口处的皮肉——那动作很轻,很小心,像在剥一颗易碎的鸡蛋。
上官悦咬紧牙关,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顺着下巴滴在虎皮椅上,把椅垫都浸湿了一小块。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匕首尖划过皮肤的凉意,还有毒针周围传来的麻痹感,那感觉像无数只小虫子在啃咬她的血管,让她忍不住想发抖。但她死死忍住了——她知道,现在不能慌,一旦慌了,孙瘸子更会出错,到时候毒针断在肉里,就更麻烦了。
“找到了!”孙瘸子突然小声喊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还有一丝如释重负。他用匕首尖轻轻挑起那枚细如发丝的银针,银针上还沾着黑色的血珠,在天光下泛着幽蓝的光,像一颗细小的蓝宝石,却带着致命的危险。他小心翼翼地把银针放在旁边的瓷盘里,生怕掉在地上找不到。
上官悦立刻松了口气,肩膀微微垮了下来,示意孙瘸子把毒针收好——这是重要的证据,能查出下毒的人是谁。然后她拿起那颗黑色的药丸,塞进嘴里,药丸很苦,苦得她皱起了眉头,喉咙都发紧,但她还是咽了下去,连口水都没喝。接着,她又把金银花和牛黄的粉末混合在一起,撒在伤口上——那些粉末是晒干后磨成的,带着一股淡淡的药味,撒在伤口上,有一丝清凉的感觉,稍微缓解了痛感。孙瘸子用干净的布条紧紧缠了起来,缠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手臂都肿了一圈才停下,最后还打了个结实的结。
做完这一切,上官悦靠在椅背上,微微喘息着。手臂的剧痛稍微减轻了一些,但麻痹感还在,而且头也开始有点晕——这毒的后劲太大了,那颗药丸只能暂时压制毒素扩散,根本解不了根。她知道,必须尽快找到真正的解药,否则这只手臂可能就废了,甚至可能危及生命。
“泼醒他!”上官悦的目光落在台下的刺客身上,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王大锤立刻从旁边端过一盆冷水——那是刚才孙瘸子用来洗毛巾的,还带着点凉意。他走到刺客身边,“哗啦”一声,全泼在了刺客的脸上。冷水刺激下,刺客幽幽转醒,他咳嗽了几声,吐出几口带血的唾沫,然后慢慢睁开眼睛。当他看到高台上上官悦冰冷的目光,还有周围拿着刀矛的狼兵,以及赵小刀那张满是血污的脸时,顿时面如死灰,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说!谁指使你的?”上官悦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锥,刺得人心里发寒,每个字都带着重量,“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谁让你来的?毒针是哪里来的?还有没有同伙?说了,我给你一个痛快,让你死得舒服点。要是敢撒谎,或者想隐瞒,黑风寨的刑堂你应该听说过——烙铁、钉板、辣椒水,还有专门夹手指的夹子,有的是办法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让你求死不得,求活不能。”
刺客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眼中闪过极度的恐惧,像看到了恶鬼。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朝着人群左侧的方向瞟了一眼——那里正是秃鹫岭的人马所在的位置,秃鹫正站在人群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眼神深处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刺客很快就反应过来,猛地低下头,咬紧牙关,像是在做什么决定,又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赵小刀眼疾手快,立刻上前一步,蹲下身子,捏住了刺客的下巴——他之前在山里抓过不少俘虏,知道这些死士最喜欢咬舌自尽,或者嘴里藏毒。“想死?没那么容易!”赵小刀的声音里带着怒火,手指用力,捏得刺客的下巴“咯吱”作响,“快说!谁派你来的?你的同伙在哪里?”
刺客的下巴被捏得生疼,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却不肯说话。就在这时,他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喉咙里开始发出“嗬嗬”的怪响,被赵小刀捏住的脸颊也猛地鼓了起来,像是在嚼什么东西,嘴角还溢出了一丝黑色的液体。
“不好!他嘴里有东西!”赵小刀脸色一变,心里咯噔一下,想掰开他的嘴,却已经来不及了!
刺客的口鼻里,突然涌出汩汩的黑血,黑血顺着嘴角往下流,滴在地上,很快就把地面染黑了,还冒着细小的气泡,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腥臭味——那是剧毒发作的迹象。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四肢僵硬地扭曲着,像被抽了筋的蚂蚱,眼睛死死瞪着天空,瞳孔里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恐惧,却没有一丝后悔。短短几息之间,他的身体就不再动了,皮肤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干瘪,像被晒干的尸体,连头发都变得枯黄,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服毒自尽!而且是早就藏在牙齿里的剧毒!
全场一片哗然!
“我的天!是死士!这种人竟然真的存在!”一个小山寨的头目吓得后退了一步,不小心踩在了别人的脚背上,却顾不上道歉。
“太狠了吧!连后路都不留!这幕后主使到底是谁?竟然能让手下这么卖命!”有人捂着鼻子,一脸嫌恶地看着地上的尸体,生怕沾到黑血。
“肯定是秃鹫岭的人!刚才刺客都往他们那边看了!”有人指着秃鹫岭的方向,声音里带着愤怒,却不敢太大声——怕被秃鹫报复。
“也有可能是风九!他昨天还放话要杀了上官寨主呢!”另一个人反驳道,手指指向风九所在的位置。
惊呼声、议论声再次炸开,比刚才更激烈。人们看着地上那具迅速发黑干瘪的尸体,脸上都露出了恐惧的表情——能让手下带着剧毒执行任务,失败就立刻自尽,连一点线索都不留下,这幕后主使的手段,也太歹毒了,太可怕了!
上官悦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她看着地上的尸体,又摸了摸自己还在发麻的手臂,一股冰冷的怒意像火山一样在胸中积聚,几乎要冲破胸膛。对方不仅敢在她的地盘上动手,还计划得这么周密——从选择时机,到使用的毒针,再到刺客自尽的方式,每一步都算好了,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对她恨之入骨,不杀她不罢休。
是谁?
是风九?他昨天在镇上放话,说要亲手取她的人头,而且他手下的马贼个个都是亡命徒,培养死士也有可能;是秃鹫?刚才刺客的目光明显瞟向了秃鹫岭的方向,而且秃鹫昨天还派人送了“血衣”威胁她,有动机也有能力;还是那个一直没露面的坐山雕?他才是秃鹫岭真正的主人,手段比秃鹫更狠,城府更深,说不定这一切都是他在背后策划的,想借刺客的手除掉她,然后坐收渔翁之利;甚至……是那个神秘的苗婆婆?她昨天就让阿雅出手救了王虎,行为诡异,而且苗寨的人最擅长用毒,这毒针上的蛊毒,说不定就是她的手笔,她想除掉自己,然后控制黑风寨。
疑云重重,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每一个人又都没有确凿的证据。就像一团乱麻,找不到线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越缠越乱。
上官悦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头晕和手臂的疼痛,缓缓站起身。她的身姿依旧挺得笔直,没有丝毫狼狈,只是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嘴唇也没了血色,右臂因为缠着厚厚的布条,显得有些臃肿。她用没受伤的左手,拿起刚才孙瘸子放在瓷盘里的毒针,举了起来,展示给台下的所有人看——那枚银针在天光下泛着幽蓝的光,细小得几乎看不见,却让每个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阳光从云层里漏出来,照在毒针上,泛着幽蓝的寒光,看得人心里发毛。
上官悦的目光像实质的冰刃,缓缓扫过台下的每一张面孔。她的目光在风九脸上停留了片刻——风九骑在一匹黑马上,双手抱在胸前,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手指还在轻轻摩挲着马鞍上的花纹,眼神里满是算计,像在看一场好戏;在秃鹫脸上停留了片刻——秃鹫站在人群里,面无表情,像个木头人,但双手却在背后紧紧握成了拳,指关节都泛白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似乎在可惜刺客没能成功;在眉疤汉子脸上停留了片刻——眉疤汉子站在人群最后,眉头紧锁,目光在上官悦受伤的手臂和地上的尸体之间来回移动,眼神里带着一丝思考,还有一丝担忧,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像是在防备什么;最后在苗婆婆和阿雅脸上停留了片刻——苗婆婆闭着眼睛,手里的拐杖轻轻敲着地面,像是在打某种节拍,手指却在悄悄转动着拐杖上的一颗珠子,阿雅则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竹篮的边缘,指节发白,偶尔会抬起头,飞快地看上官悦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还有一丝复杂的情绪。
“好!很好!”上官悦的声音清晰地在死寂的校场上空回荡,没有愤怒的咆哮,只有一种令人心寒的平静,像结了冰的湖面,“看来,有人已经等不及了,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想取我上官悦的命,想搅乱这场比武招亲大会,想趁机吞并黑风寨。”
她顿了顿,手臂微微有些发抖,但声音却陡然拔高,充满了铿锵之力,像一道惊雷,炸在每个人的耳边,震得人耳膜发疼:“但我告诉你们!黑风寨还在!我上官悦还站在这里!这擂台,会继续!之前定的规矩,一条都不变!最终赢的人,依然能娶我,能接手这座黑风寨,能得到黑风寨所有的地盘和财富!”
台下的人都安静下来,屏住呼吸,看着高台上的女子。她虽然受伤了,脸色苍白,手臂还缠着厚厚的布条,但她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都要锐利,仿佛能看穿每个人心里的算计和阴谋。那眼神里的力量,让刚才还在议论纷纷的人,都不敢再说话,只能默默地看着她。
“但是!”上官悦话锋一转,声音里充满了冷冽的杀意,像冬天里的寒风,刮得人骨头疼,“今日之事,绝不会就此罢休!”她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每一个被她看到的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身体,不敢与她对视,生怕被她看出自己心里的秘密,“黑风寨一定会追查到底!无论幕后主使是谁,不管他藏得多深,躲在哪里,我上官悦在此立誓,必将他揪出来,碎尸万段,以儆效尤!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动我上官悦的人,动黑风寨的人,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例外!”
她的声音不大,却蕴含着无比的决心和杀意,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台下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风九脸上的冷笑都收敛了,眼神变得深沉起来,像是在重新评估这个女人的实力;秃鹫的身体也微微一僵,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指悄悄松开了拳头;眉疤汉子看着上官悦,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有敬佩,也有一丝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更坚韧,更有魄力。
说完,上官悦不再看台下众人的反应,对王大锤和赵小刀下令:“王大锤,你带人清理场地,把尸体拖到乱葬坑去,用石灰把尸体埋了,别让毒扩散。再用清水把地上的血迹冲干净,一点痕迹都别留下。比赛继续,不能停。赵小刀,你加派人手,加强戒备,尤其是高台周围和人群边缘,还有校场的四个出口,每个出口都要派五个以上的狼兵,再配上弓箭手。再有任何异动,不用请示,直接格杀勿论!”
“是!寨主!”王大锤和赵小刀轰然应诺,声音里充满了敬佩与誓死效忠之意,像两柄出鞘的刀,带着决绝的力量。王大锤立刻叫来四个身强力壮的狼兵,用绳子套住刺客的尸体——他们特意用布裹住了手,怕沾到黑血中毒——然后拖着尸体,向校场边缘的乱葬坑走去,那尸体在地上拖出一道黑色的痕迹,像一条毒蛇;赵小刀则快步走到狼兵队伍里,低声吩咐着什么,狼兵们听后,立刻握紧了刀矛,眼神变得更加警惕,牢牢地盯着台下的人群,尤其是秃鹫岭和风九的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孙瘸子站在旁边,看着上官悦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他之前还觉得,上官悦只是个运气好的女子,能当上寨主全靠“神迹”和石龙的旧部支持,没什么真本事。但今天他才明白,这位女寨主,不仅有胆识,有谋略,还有着常人没有的狠劲和决心——受伤了还能这么镇定,还能镇住这么多凶神恶煞的土匪,这份气度,连以前的石龙都比不上。他悄悄捡起地上散落的生死状,叠好放进木盒里,然后站在一旁,不敢再说话,生怕打扰到上官悦。
很快,场地就清理干净了。刺客的尸体被拖走了,地上的黑血也被清水冲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点淡淡的痕迹,混在黄土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狼兵们重新站好位置,校场的四个出口也都派了弓箭手,搭着箭,瞄准了外面,气氛虽然依旧紧张,但比刚才好了一些。
上官悦重新坐回虎皮椅上,用左手轻轻按着受伤的右臂,尽量不让别人看出她的不适。她的头还是有点晕,手臂的麻痹感也没消失,甚至连视线都开始有点模糊,但她知道,现在不能倒下——她一旦倒下,黑风寨就会乱,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就会趁机发难,风九会带人冲进寨里,秃鹫岭的人会抢夺地盘,到时候一切都完了。她必须撑下去,撑到比赛结束,撑到找出幕后主使,撑到保住黑风寨。
她抬起头,看向擂台,声音平静地对孙瘸子说:“继续比赛吧。”
孙瘸子连忙点头,拿起铜锣——那是一面黄铜锣,边缘已经有些磨损,敲起来声音却很响亮。他走到高台边缘,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敲响了铜锣:“铛——!比赛继续!有想挑战的好汉,现在可以上台了!签下生死状,按上手印,就能比试!”
铜锣声响起,台下却一片沉默。之前还跃跃欲试的人,此刻都没了动静。经此一役,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比武招亲已经不是单纯的武力争夺了,背后还藏着看不见的杀机。谁要是现在上台,说不定就会成为下一个被暗算的目标——不仅要对付擂台上的对手,还要防备暗处的毒针和刺客,太危险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穿着棕色短打的汉子犹豫着走了出来。他是一个小山寨的头目,叫李三,手下只有十几个弟兄,地盘也小,这次来参加比武招亲,原本是想碰碰运气,要是能赢了,就能扩大地盘,没想到却遇到了这种事。他手里拿着一把朴刀,刀身有些锈迹,看起来有些紧张,脚步都有些发虚。他走上擂台,拿起毛笔,哆哆嗦嗦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按下手印——他的手一直在抖,手印都按得歪歪扭扭的。签完后,他对着台下喊道:“有……有谁想跟我打一场?点到为止,别……别下死手。”
台下还是一片沉默。李三站在擂台上,显得有些尴尬,挠了挠头,正想再说点什么,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我来跟你打!”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黑色短打的汉子,二十多岁,长得很精神,手里拿着一把长剑——那是一把青钢剑,剑鞘上刻着花纹,看起来很锋利。他是“清风寨”的人,叫吴青,是钱六的手下。他走上擂台,拿起毛笔,干净利落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按下手印,然后拔出长剑,对着李三拱了拱手:“请指教。”
比赛终于开始了。但和之前相比,两人打得都有些束手束脚,动作缓慢,时不时地还会下意识地看向高台和人群边缘,显然是怕被暗算。李三的朴刀挥得很慢,每次劈砍都留着后劲,随时准备防守;吴青的长剑也只是试探性地刺出,不敢全力进攻。台下的人也没了之前的热情,只是默默地看着,议论声也小了很多,偶尔有人低声交谈,也是在猜测刚才的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气氛异常压抑,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上官悦坐在高台上,静静地看着擂台上的打斗,眼神却一直在观察台下的人。风九骑在马上,目光深沉,不知道在盘算什么,手指偶尔会轻轻敲击马鞍,像是在思考下一步的计划;秃鹫站在人群里,时不时地和身边的手下低语几句,手下听完后,会悄悄离开,不知道去做什么;眉疤汉子依旧站在最后,目光平静地看着擂台,偶尔会扫过高台,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似乎在担心她的伤势;苗婆婆和阿雅还是站在角落,苗婆婆依旧闭着眼睛,拐杖敲地面的节奏却变快了,像是在焦虑什么,阿雅的目光偶尔会落在上官悦的手臂上,带着一丝担忧,还有一丝愧疚——仿佛那毒针和她有关。
上官悦轻轻摩挲着臂上的布条,布条下面传来的麻痹感让她更加清醒。她知道,这场偷袭只是一个开始。幕后的黑手没有被抓住,他还藏在暗处,像一条毒蛇,随时可能再次发动攻击。而且,经过这件事,那些原本就心怀鬼胎的人,说不定会更加大胆,用更阴险的手段来对付她,对付黑风寨——比如在食物里下毒,比如夜里偷袭聚义厅,比如挑拨其他势力来围攻黑风寨。
这场比武招亲,已经从一场武力争夺,变成了一个凶险的阴谋漩涡。她就站在漩涡的中心,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连带着整个黑风寨一起毁灭。
但她不会退缩。
她经历过现代社会的职场内卷,跑过最苦最累的快递,见识过人心的复杂和险恶,比这更难的处境她都熬过来了,现在这点危险,不算什么。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要闯过去。她不仅要赢下这场比武招亲,保住黑风寨,还要找出幕后的黑手,让他付出代价,让所有人都知道,黑风寨不是好惹的,她上官悦也不是好欺负的。
寒风再次吹过校场,卷起地上的黄土,落在擂台上,落在高台上,落在每个人的身上。但这一次,没有人再觉得冷——每个人的心里,都充满了紧张和警惕,像拉满了的弓,等待着下一场风暴的来临。
(本集完)
下集提示:第30集《奇技淫巧》
刺杀风波暂时平息,擂台赛在一种更加诡异紧张的氛围中继续。经过刺客事件后,敢上台挑战的人少了很多,但剩下的,要么是实力极强、有恃无恐的狠角色,要么是身怀异术、想趁机出奇制胜的奇人。接下来的挑战者中,开始出现一些并非依靠正统武功,而是使用各种奇门手段的人物:有人擅长布置小巧恶毒的机关陷阱,在擂台上悄悄埋下带毒的银针、绊马索,甚至是能喷出迷烟的暗盒,对手往往刚踏上擂台,就中招倒地,防不胜防;有人使用迷惑心神的幻术或药物,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铜铃,轻轻一摇,就能让人产生幻觉,看到最害怕的东西,未战先溃;甚至有来自南疆的苗疆巫医,驱役着几只剧毒的蝎子和蜈蚣,让毒虫攻击对手,场面惊悚,吓得台下不少人后退。
这些“奇技淫巧”给擂台赛带来了全新的变数和危险性,也让上官悦大开眼界——她没想到,这个时代竟然有这么多奇特的手段。她必须更加仔细地观察,记录下每种手段的特点和弱点,思考应对方法,因为这些手段很可能在未来对她和黑风寨构成威胁。
其中一位使用奇特幻术的挑战者,表现尤为突出。他叫苏玄,穿着一身白色长袍,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看起来文质彬彬,不像个土匪,反而像个书生。他上台后,既不拔刀,也不舞剑,只是轻轻摇了摇折扇,对手就突然变得疯疯癫癫,自己跳下了擂台。苏玄的幻术不仅能影响对手,还能让台下的人产生短暂的幻觉,引起了不小的混乱。上官悦注意到,苏玄在比赛时,目光总会时不时地瞟向苗婆婆的方向,两人之间似乎有着某种隐秘的联系。而且,苏玄的幻术里,竟然隐隐带着一丝蛊毒的气息,这让上官悦更加警惕——此人似乎另有所图,不仅仅是为了赢下比赛那么简单。他的出现,让原本就复杂的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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