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没有神的世界
莱姆发出一声清脆的“咕叽”，化作一团小小的光影，紧跟着冲了进去。
当艾莉娅穿过那道裂口的瞬间，整个世界骤然颠覆。
周围不再是冰冷死寂的深海，也不是那片充斥着恶意与污染的黑暗空间。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璀璨到极致的黄金天穹！
无数由最纯粹的秩序法则所化的金色神链，在她的头顶之上纵横交错，编织成一张覆盖了整个天空的法则巨网，每一条锁链上都流淌着令人心悸的威严。
脚下，是同样由黄金光芒铺就的坚实大地，神圣、厚重，仿佛承载着世界的根基。
空气中流淌着的神圣能量，浓郁到几乎凝成实质的金色光雾，每一次呼吸，都让艾莉娅体内的圣光本源发出渴望的颤鸣。
这里是这个世界的最高维度。
是万法之源，是秩序核心。
是被林炎刚刚“重置”过的至高天——天堂山！
“这……这里是……”
艾莉娅看着眼前这片神圣威严到极致的景象，彻底失神。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里每一缕空气中蕴含的力量，都远比她体内的圣光更加古老、更加本源。
在这里，她甚至不需要修炼！
只需要呼吸，她就能感觉到那道禁锢了她无数岁月的六翼桎梏，正在被这无处不在的至高法则缓缓消融。
百年？
不，或许只需要十年！
她就有绝对的信心，突破成为传说中的八翼炽天使长，甚至有机会窥探那至高无上的神王之境！
这里，是所有光明系生灵梦寐以求的终极圣地！
“我说的‘观众席’。”
林炎淡漠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他就站在这片黄金天地的中央，仿佛与这片至高天穹融为一体，他就是这里唯一、也是永恒的主宰。
“观众席？”
艾莉娅依旧无法将眼前这座神圣殿堂与那个词联系起来。
林炎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抬起手，对着脚下那片黄金铺就的大地，随意地向下一划。
嗡——！
坚不可摧的黄金大地，竟在一瞬间变得如镜面般澄澈透明。
透过这层“地板”，艾莉娅的瞳孔猛然收缩。
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下方的整个世界！
那片广袤无垠的蔚蓝海洋，在新神莉亚的神力安抚下，正缓缓恢复生机。
那片昔日的神国废墟，如今已化作一片死寂的灰色禁区。
而就在那片灰色的大地与更广阔的陆地之上，无数微小却顽强的生命光点，正如同被点燃的星火，以燎原之势疯狂崛起！
战争在城市间爆发，王国在废墟上建立。
英雄在绝境中诞生，史诗在血与火中谱写。
一个全新的、混乱的、却又充满了无限可能的大争之世，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速度，疯狂演进！
而他们，就站在这世界的最高点。
如高居王座的神明，冷漠地俯瞰着沙盘中上演的一切兴衰成败。
“这……就是……”
艾莉娅喃喃自语，一股源于灵魂深处的寒意，让她这位六翼天使都忍不住战栗。
她终于明白林炎口中“游戏”与“玩家”的真正含义。
“那……回家呢？”
她没有忘记，那支撑她走到现在的唯一希望。
“等这场戏落幕。”林炎的语气毫无波澜。
“我自然会带你去下一个。”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艾莉娅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火焰上。
落幕？
这样一场席卷整个世界的文明演替，需要多久才能落幕？
一千年？还是一万年？
她不敢再问，她怕听到那个让她彻底绝望的答案。
林炎似乎洞穿了她的心思，那双一紫一赤的异色神瞳，第一次转向她，其中流露出一丝解释的意味。
“这个世界，与你的家乡，在同一个坐标系上。”
“但它太‘低’了，只是坐标系中一粒不起眼的尘埃。”
“而你的家乡神界，是那颗‘恒星’。”
他的声音顿了顿，抬手指向下方那片战火纷飞的大地。
“这个世界刚刚被我重塑，时空极不稳定，如同一张脆弱的白纸。”
“我需要借下方那些‘玩家’争斗时爆发出的意志、信念与欲、望……”
林炎五指缓缓握紧，仿佛将整个世界都攥在了掌心。
“……将这些力量锻造成一枚‘锚’，为这个世界重新钉下稳固的时空坐标。”
“然后，以此为‘跳板’。”
“我们才能进行下一次的‘维度迁跃’。”
林炎用一种神明般的宏大视角，向艾莉娅阐述着他那创世般的计划。
坐标系、跳板、迁跃……
这些词汇完全超出了艾莉娅的认知。
但她听懂了最关键，也最让她遍体生寒的一点。
林炎要用一个世界的文明兴衰、亿万生灵的悲欢离合，来作为燃料。
只为了……搭建一个，能够让他进行下一次跳跃的踏板。
用一个世界的文明兴衰、亿万生灵的悲欢离合，来作为燃料。
只为了……搭建一个，能够让他进行下一次跳跃的踏板。
艾莉娅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空白了。
她呆呆地看着林炎，看着他那张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脸，看着他那双倒映着下方世界血与火的异色眼瞳。
一股比被混沌之海吞噬，比面对神罚之枪，还要彻骨的寒意，从她灵魂的最深处，疯狂地涌了上来。
“你看。”
林炎的声音响起，艾莉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视线穿透了脚下黄金般透明的大地。
她的目光，落向了那片死寂的灰色世界。
一个渺小的身影，在那片由天使骸骨化作的尘埃中，挣扎着爬了起来。
那是一个人类。
一个穿着破烂皮甲的中年男人，面容普通，身形在广阔的废墟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或许曾是某个神殿的杂役，或是一个卑微的奴隶，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神之末日中侥幸存活。
此刻，男人的脸上写满了茫然与劫后余生的恐惧。
他环顾四周。
那些曾经高悬天际、神圣不可侵犯的天使，如今都化作了脚下的一捧尘埃。
那些曾经辉煌万代、屹立不倒的宏伟神殿，现在只剩下坠落的残骸与断壁。
这片世界，熟悉又陌生，只剩下死亡的宁静。
他眼中，那属于凡人、与生俱来的卑微与敬畏，正在一点一点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疯狂燃烧的炙热光芒！
神……死了？
主宰了凡人世世代代、掌控一切悲欢离合的神……就这么死了？
那，我们还需要向谁祈祷？
我们还需要向谁跪拜？
我们，还需要遵守谁制定的规则？
男人的胸膛剧烈起伏，压抑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
他猛然仰起头，喉咙里爆发出压抑了不知多少代人的、癫狂至极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死了！神都死了！！”
“从今天起！我，就是我自己的神！”
他狂笑着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柄断裂的圣光之剑，那曾是某位天使的武器。
剑刃上，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神圣能量。
在过去，别说触摸，凡人仅仅是靠近，灵魂都会被其散发的神圣气息灼伤。
但现在，他紧紧握住那冰冷的剑柄。
没有灼痛，没有不适。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顺着剑柄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他那因为常年劳作而略显佝偻的身躯
在这一刻，竟缓缓地、一寸寸地挺直了。
贪婪与野心，在他眼中交织成燎原的烈火。
他的目光，投向了这片再无神明管束的广阔无主之地！
“第一个‘玩家’，出现了。”
天堂山之上，林炎注视着那个手持断剑的中年男人，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的名字，凯恩。”
“一个有趣的变量。”
艾莉娅呆呆地看着下方的凯恩，看着他眼中那如同野兽般毫不掩饰的欲、望。
她瞬间明白了林炎口中“玩家”的真正含义。
那是在神明陨落、秩序崩塌的浩劫中，诞生的新一代野心家。
他们会像最饥饿的鬣狗，疯狂抢夺神明死后留下的一切——权力、力量、领地、财富……
凯恩，只是第一个。
很快，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直到千千万万个。
这个世界，将彻底沦为一个血腥残酷的角斗场。
而这些所谓的“玩家”，就是其中的角斗士，为了各自的欲、望厮杀，直到决出最后的胜利者。
或者，直到……林炎的游戏落幕。
艾莉娅不敢再想下去，她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的林炎。
“你……就这样看着吗？”
“嗯。”林炎点头，视线从未离开下方的沙盘，“这是他们的舞台，不是我的。”
他的语气平静得理所当然，仿佛在陈述一个宇宙公理。
艾莉娅沉默了。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她，愤怒与恐惧的情绪似乎都已在先前的冲击中燃烧殆尽。
她的心中，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荒芜。
“咕叽……”
一个柔软的小东西从林炎的口袋里探出脑袋。
是史莱姆莱姆。
它似乎感觉到了气氛的压抑，小心翼翼地跳到艾莉娅的肩膀上，用自己凉凉的、软乎乎的身体蹭了蹭她的脸颊。
那轻微的触感，像是一滴甘露，落入了艾莉娅几近干涸的灵魂。
她僵硬的身体微微一颤，低下头，看着肩膀上这个只会“咕叽”叫的小家伙，看着它那清澈纯粹、不含一丝杂质的大眼睛。
是啊。
至少……还有这个小家伙陪着自己。
她伸出手，将莱姆轻轻抱进怀里，感受着那份微不足道的温暖。
“谢谢你，莱姆。”
她的声音依旧干涩，却终于带上了一丝活人的气息。
林炎瞥了一眼互相取暖的一人一史莱姆，异色的神瞳中毫无波澜。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下方那个名为“沙盘”的世界。
游戏，已经开幕。
他只需要耐心等待。
等待他的“玩家”们，为他献上一场足够精彩的文明祭典。
然后，收割一切。
在天堂山，时间失去了意义。
林炎静静站着，宛如一尊亘古不变的雕像，目光始终俯瞰着下方飞速演变的世界。
艾莉娅抱着莱姆，坐在不远处。
起初，她还试图去理解、去分析下界的变化，但很快就放弃了。
太快了。
在这里，时间流速与下界完全不同，凡间一年的沧海桑田，在她眼中不过是倏忽一瞬。
一个刚刚建立的幸存者营地，转眼就扩张成拥有数万人口的城邦。
一位雄才大略的开国君主，前一刻还在指点江山，下一刻的画面里，便已是陵墓中一具冰冷的尸骸。
王朝兴衰，英雄更替，战争与和平……
一切都像一出被按下了疯狂快进的默剧，荒诞而真实。
艾莉娅看累了。
她索性闭上眼睛，开始尝试吸收这片至高天中浓郁的本源圣光。
她需要力量。
或许并非为了反抗，只是在这绝对的无力感面前，一种寻求自保的本能。
而林炎，却看得津津有味。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情感，只有纯粹的、理性的数据在流转。
“凯恩，死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林炎忽然开口，声音淡漠。
艾莉娅猛地睁开双眼。
凯恩？
那个她亲眼见证的、第一个“玩家”？那个高喊着“我就是我自己的神”的男人？
她立刻将神念投向下方。
一座由黑色巨石建造的宏伟帝国，映入她的眼帘。
凯恩帝国。
在神陨后的短短五十年间，那个曾经的神殿杂役，竟真的凭借那柄断剑与燎原的野心，统一了昔日神国所在的中央大陆！
他自封“人皇”，制定新法，鼓励生育，发展出一种迥异于神术的凡人科技。
他甚至组建了一支名为“弑神者”的军队，专门猎杀那些继承了神明残骸力量的伪神与魔物。
他几乎就要成为这个无神时代里，唯一的、由凡人加冕的新神！
然而，他终究是凡人。
他会老，会死。
艾莉娅看见了。
在那座比昔日黄金神殿还要奢华的人皇殿中，苍老的凯恩躺在王座上，生命之火已然熄灭。
他的手中，依旧紧握着那柄伴随他一生的断剑。
帝国的上空，阴云密布，无数野心家的目光，正贪婪地注视着那张空悬的皇座。
一个时代，落幕了。
“不……我不想死……”
干瘪的嘴唇翕动着，发出漏风般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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