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动力

商御衡的呵斥声在厅中骤然炸开，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厉色，将宋清篁还未说完的话硬生生截断。

他胸口微微起伏，盯着她的眼神里翻涌着难以名状的怒火，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是的，恐慌。

就在刚才，听着她用那样平静甚至带着点自嘲的语气，假设着“如果发生意外的人是我”时，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那画面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闪现——倒在血泊中、脸色苍白的人换成了她……

这想象带来的惊惧，远比面对萧红受伤时要强烈百倍，尖锐得让他瞬间失态。

“谁准你胡说八道！”他声音低沉，带着未散的余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这种不吉利的假设，不准再说第二次！”

宋清篁被他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震住了，一时忘了反驳，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她从未见过商御衡如此外露的情绪，尤其是在她面前，他一向是冷静自持，甚至可说是冷漠的。

商御衡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悸动，但那抹不安却如同阴云般挥之不去。

他上前一步，逼近宋清篁，目光锐利如鹰隼，牢牢锁住她。

“听着，”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最近时局不太平，陶家与日本人往来密切，萧红的事恐怕也不是简单的意外。你给我安分待在家里，没有我的允许，不准随意出门。”

说完这话，他紧紧搂着这个女人，一股恐惧而来。

“我知道你不喜欢被限制，也知道因为萧红的事情生气，但你不要拿我撒气，也别胡说八道。”他的语气没刚刚的那么强硬，也是不想吓坏眼前的女人。

宋清篁就这么在男人的怀中，听着男人的话，知道她说的事情。

眼下的时局的确是不好的。

“我知道……”

“你要真的知道才好，我希望你能好好的，这是我唯一的希望。”

宋清篁不在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可是……我想去看萧红。”宋清篁淡淡的声音落下。

商御衡无奈的叹口气，知道她心重，如果不让她去，她肯定会一直担心的。

“去吧，让阿秀跟着你，实在不行，在找个保镖。”

“别了。”宋清篁拒绝了，“别让那么多人保护我了，一个阿秀就够了。”

她实在是不想那些人跟着自己，很奇怪。

也许是因为阿秀熟悉了，才会觉得习惯。

商御衡也知道，所以他之能用自己的办法保护这个女人。

隔天，宋清篁来到医院，看着萧红的样子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浓郁得化不开，惨白的墙壁映着萧红同样毫无血色的脸。

她躺在病床上，原本灵动的眼眸此刻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像一尊失了魂的琉璃娃娃。

露在被子外的手腕缠着厚厚的纱布，刺目地提醒着不久前发生的那场惨烈。

宋清篁在门口驻足片刻，才轻轻走到床边。

看着萧红这副了无生气的模样，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得发疼。

她小心翼翼地握住萧红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触感一片冰凉。

“萧红……”她唤了一声，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疼吗？”

萧红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缓缓转向她，嘴角极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让人难受。

“清篁，你来了。”声音轻飘飘的，没有半分力气。

“别怕，都会好的。”宋清篁收紧手心，试图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为了那些在乎你的人，也为了你自己，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

萧红静静地听着，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套。

她沉默了许久，久到宋清篁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她才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嗓音低低地说：“我本来……已经不想活了……”她闭了闭眼，身体微微发抖，“想到那些混蛋对我的做的事情，我就不想活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只剩下指指点点和屈辱……”

宋清篁的心猛地一沉，“你不能这么想的。”

“我知道。”萧红缓慢的睁开眼睛，眸子里竟奇迹般地透出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可是……泽奕他说……”提到这个名字，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温度，“他说让我好好活着。他说……他不在乎我遭遇了什么，他在乎的是我这个人。他说……我们依然在一起，他不会放手。”

萧红反握住宋清篁的手，仿佛汲取着勇气：“清篁姐，他抱着我，跟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好像又从冰冷的河水里活过来了。原来，这世上还有人，不嫌弃我……”

宋清篁听着，眼眶瞬间就湿了。

她用力回握萧红的手，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好！太好了！萧红，大哥他……他是个真君子，是好样的！你听到了吗？他在乎的是你，从来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为了他这片心，你更得好好活着，活出个样子来给他们看！”

她看着萧红眼中重新燃起的那点星火，心疼与感动交织在一起。

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局里，商泽奕能给出这样的承诺，无疑于给了萧红一根救命的浮木，也让她这个旁观者，深深地为之动容。

这份不离不弃的情义，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来得珍贵。

这几天，宋清篁都来医院陪着萧红，也是因为有了宋清篁的陪伴，让她心情好了很多。

晨曦透过菱格窗棂，在餐厅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商泽奕匆匆用过几口早餐，便搁下了筷子，目光似有若无地望向楼梯方向。

宋清篁恰好从楼上下来，一身素净的旗袍，臂弯里搭着件薄外套。

“清篁，”商泽奕起身，语气温和，“我正要去医院看萧红，你可要一同去？”

宋清篁点点头，“我本就打算去看萧红。”

“那一起吧。”

车子平稳地驶出商公馆，清晨的街道带着几分凉意。

车内一片寂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

宋清篁侧目，看着商泽奕专注开车的侧脸，他紧抿的唇线和微蹙的眉宇间，似乎萦绕着一层化不开的凝重。

“大哥，”她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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