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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傲慢


在东南司令部,空气沉闷得像灌了铅。

高总站在巨大的电子沙盘前,背对着门口,军装上的星徽在冷白的灯光下泛着硬冷的光。

他指尖夹着一支烟,烟灰已经积了很长一截,却没心思弹掉。

从康团被直升机抬回来,抱着那块“国家柱石”牌匾不肯撒手开始,这屋子的气氛就没松过。

沙盘上插着的红蓝小旗歪歪扭扭,像是也被这压抑的氛围压得没了精神。

康团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后背靠着墙角,双手像铁钳一样死死抓着那块牌匾。

牌匾上“国家柱石”四个字被他的掌心焐得发烫,掌心被牌匾边缘硌出几道红印,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他头发凌乱,脸上还沾着尘土和草屑,军裤膝盖处磨破了口子,露出里面渗血的擦伤。

从直升机上被抬下来到现在,他保持这个姿势快一个小时了,像尊倔强的石像,不管卫兵怎么劝,就是不肯松开那块牌匾,不肯挪一下地方。

高总终于转过身,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发出“滋啦”一声轻响,打破了屋里的死寂。

他走到康团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审视,语气冰冷。

“怎么?折腾了一整天,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终于找到野战军的‘出路’了?”

康团没抬头,喉咙里发出一阵沙哑的气音,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是不想回应,是刚才在直升机上挣扎得太厉害,嗓子早就喊哑了。

高总冷笑一声,往前又走了半步,声音里的不屑更浓。

“野战军的出路,是你一个团级干部能瞎琢磨的?是靠你抱着块破牌匾去统帅府门口闹事?还是靠你为了一个八岁孩子模棱两可的军功,跟龙老、跟整个体系硬刚?你觉得你这是在找出路,其实就是在自毁前程!”

康团这才慢慢抬起头,眼底布满血丝,却透着一股异常的清明。

他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好几次,才挤出一句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话。

“我不找了。”

“不找了?”

高总猛地提高音量,语气瞬间炸开来,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怒火。

“那你倒是说说,你这么死扛着,到底为了什么?把自己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就为了跟西南赌这口气?”

“就为了陈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军功?为了一句‘不公平’,就要跟西南撕破脸,跟龙老对着干?你忘了入伍时的誓词了?忘了个人利益在国家利益面前,连屁都不算,必须让步吗?”

高总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语气更沉,带着失望。

“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你这么固执,对得起那些在战场上为你挡子弹的兄弟?对得起牺牲的先辈?他们当年流血牺牲,是为了让你这么跟自己人较劲的?”

“不……不一样。”

康团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撞开一切的力量。

他摇着头,用胳膊撑着墙,慢慢撑起身体,哪怕动作僵硬,也要站着跟高总说话。

“我们已经建国了,不是枪林弹雨的战争时代了!”

他抱着牌匾,往前挪了挪,眼神里烧着一簇火,那是不肯妥协的坚持。

“建国了,就该有建国的样子,就该讲公平!先辈们当年扛着枪打天下,抛头颅洒热血,不是为了让后代活在‘拳头大的说了算’的不公里!他们要的是一个人人平等、有公道可讲的国家,不是现在这样,有人靠着权力就能随便欺负人!”

“只要有不公平,就允许‘革命’,允许‘捣乱’!”

康团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激动,嗓子疼得像要冒烟也不管。

“高总,我不是在闹事,我是革命者——那个小萝卜头,陈榕,他也是!他去西南闹,不是为了报复,是为了讨一句公道,是为了让那些人看看,就算是个孩子,也受不了这样的冤枉!这不是革命是什么?”

高总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革命?你也配提这两个字?革命是为了国家大义,不是为了一个孩子的这点破事!”

“我怎么不配?”

康团梗着脖子反驳。

“您以为公平是天上掉下来的?是靠谁施舍的?一个伟大的改革,一个公平的政策,往往就来源于一个微不足道的牺牲!就像当年,要是没人站出来反对苛捐杂税,老百姓还得被压榨一辈子!”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语气坚定,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

“没人流血,没人站出来说‘不’,那些不公平的裂缝就会越来越大,最后把整个根基都撑垮!当年为了废除封建制度,多少人掉了脑袋?为了制定刑法,多少人调研、争论了十几年?现在为了一个孩子的公道,我为什么不能站出来?难道非要等事情闹到不可收拾,才肯承认问题吗?”

高总的嘴巴控制不住地抽搐,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显然是被康团的话激得够呛。

他指着康团,手指都在发抖,语气里带着怒气。

“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些人都傲慢自大,都在无视公平?就你是清醒的,就你在替天行道?其他人都是糊涂蛋,就你看得最明白?”

“呵……”

高总发出一声冷笑,语气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

“你就凭着这块破牌匾,凭着几句空话,就想审判龙老、审判西南?就想让他们改弦更张,承认自己错了?康雷,你是不是被驴踢了脑子,疯了?龙老在军里的资历,西南的势力,是你一个团级干部能撼动的?”

“不……不止一块牌匾。”

康团突然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光亮,像是在黑暗中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声音也多了几分底气。

“您不知道陈榕的背景——骑兵军,炎国最早的骑兵部队,是他们陈家祖上创建的!当年骑兵军为了掩护大部队撤退,几乎全军覆没,陈家祖辈个个都是烈士!”

他咽了口唾沫,语速更快了,生怕高总打断他。

“他祖先是开国元勋,战功赫赫!国家博物馆里现在还留着他祖先的佩剑,只要这把佩剑一出,能号令炎国所有退役老兵,不管是少将还是小兵,只要是从骑兵军出来的,都会认这把剑!”

康团抱着牌匾,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却透着一股孤勇。

“我们可以把事情闹大,把陈榕的身世、西南的所作所为全说出去,让所有老兵都知道,他们当年守护的国家,现在有人在欺负功臣后代!让所有人都看看,西南嘴里的‘公平’,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够了!”

高总猛地打断他,怒火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

“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关到审判庭的羁押室里,明天一早开庭审判!我倒要看看,你这个‘革命者’,在军法面前还能不能这么硬气!”

两个卫兵立刻冲进来,一左一右架住康团的胳膊,就要把他往外拖。

他们的动作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别碰我!”

康团猛地挣开卫兵的手,力道大得让两个卫兵都愣了一下。

他抱着牌匾自己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虽然身形狼狈,军装上满是污渍,脊梁却挺得笔直,像棵不肯弯腰的白杨树。

他转头望向窗外,黄昏的夕阳正从云层里钻出来,金红色的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他脸上,映得他瞳孔里一片霞光。

远处的天空被染成了橘红色,像一幅壮丽却悲壮的画。

“不用你们拖,我自己走。”

康团的声音平静下来,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没有了之前的激动,多了几分坦然。

“我愿意上审判庭,也不怕受罚。我做的事,我自己承担后果。”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高总脸上,语气里带着几分恳求,又带着几分决绝。

“但我希望,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你们别那么傲慢,别总把‘国家利益’挂在嘴边当挡箭牌。多听听下面人的声音,多看看那些被冤枉的人——他们要的从来不是特权,只是一句能站着说的公道话,只是不想被权力随便欺负。”

说完,他抱着那块“国家柱石”牌匾,一步一步朝着门口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很稳,没有丝毫犹豫。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冰冷的地面上,像一道不肯弯折的脊梁。

……

“小萝卜头……小萝卜头……”

枯井底部,林雪猛地睁开眼睛,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咳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刚才因为失血和体力不支晕了过去,此刻醒来,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

四周已经暗下来了,只有井口透进一丝微弱的天光,勉强能看清周围的石壁。

林雪深呼吸后,脑海里的记忆开始重启……

“半山酒店……婚礼……”

林雪撑着石壁想要坐起来,刚一用力,手脚就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骨头。

她低头一看,手心、脚心全被磨破了,血肉模糊地粘在石块上,稍微一动,就扯得伤口火辣辣地疼,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顺着脊椎往下滑,带来一阵冰凉的寒意。

她咬着牙,强忍着疼,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现在不是喊疼的时候,时间不多了。

林雪抬头望向井口,那点天光小得像颗星星,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

她又低头看了看绝壁上四周的文字。

“来不及了,必须尽快爬出去。”

林雪咬着牙,满脸焦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先去半山酒店,拦截那场婚礼,那是一个骗局,小萝卜头……他没有未来了!”

林雪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伸手抓住石壁上一块凸起的石块。

指尖刚碰到石头,被磨破的伤口就传来钻心的疼,鲜血顺着指尖往下滴。

她皱了皱眉,却没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

这是她唯一的支撑,不能放弃。

就在这时,一阵“嘶嘶”声传来,像是毒蛇吐信的声音。

林雪的心猛地一缩,循声望去。

只见一条手臂粗的青蛇从石缝里钻了出来,三角形的脑袋微微抬起,吐着分叉的信子,冰冷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的手腕,随时准备扑上来。

她的心脏跳得飞快,却没时间害怕。

现在害怕,就是等死,不仅自己会死,陈榕也会有危险。

而且,在晕倒之前,她也不知道打死了多少条蛇了,现在都麻木了。

林雪眼疾手快,趁着蛇还没发动攻击,猛地伸手扣住蛇的七寸,另一只手死死按住蛇身,不让它扭动。

打蛇要打七寸,这是唯一的机会。

蛇剧烈地挣扎起来,尾巴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她的胳膊,留下一道道红痕,鳞片刮过皮肤,带来一阵刺痛。

林雪咬紧牙关,腾出一只手,毫不犹豫地张开嘴,狠狠咬在蛇的头部!

她没有别的武器,只能用牙齿,只能靠自己的力气拼一把。

牙齿穿透蛇皮的瞬间,一股腥涩的液体涌进嘴里,恶心得她差点吐出来,却没松口,反而咬得更狠。

直到蛇的身体渐渐软下来,不再挣扎,彻底没了气息,她才猛地松口,把蛇扔到一边。

林雪嘴角沾着血迹,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不敢浪费一秒钟。

稍微缓了缓,就再次伸手抓住石壁上的石块,用脚蹬着粗糙的岩壁,一点一点往上爬。

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每一次发力,都像是在撕扯伤口。

每爬一步,手脚的伤口就被磨得更重,鲜血染红了石壁,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

石块上的砂砾嵌进肉里,疼得她眼前发黑,好几次差点脱手摔下去。

她只能紧紧闭着眼睛,缓几秒再继续,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

“不能掉下去,掉下去就再也没法阻止那场骗局了,就没办法救小萝卜头了……”

“小萝卜头还那么小,就能从这破井里爬出去!我也可以,我一定要阻止这场婚礼,我要救小萝卜头,他才八岁,他的人生还没开始,不能就这么毁了……”

林雪一边爬,一边给自己打气。

她不知道爬了多久,手臂酸得像灌了铅,指尖已经失去了知觉,全靠意志力支撑着。

胳膊上的伤口被石壁蹭得更重,鲜血顺着胳膊往下流,滴在身后的岩壁上。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觉得自己要摔下去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头顶的光线亮了起来。

不是井口那点微弱的天光,是更亮、更柔的银白色光芒,是月光。

林雪猛地抬头。

只见井口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银白色的月光像流水一样洒下来,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凉意,却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快了……快爬出去了,胜利就在眼前。

林雪脸色一喜,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尖死死抠住井口的边缘,指甲都快翻过来了也不管,手臂发力,猛地往上一撑。

她的身体终于翻出了枯井,重重地摔在井口边的草地上。

林雪喜极而泣!

“小萝卜头,我终于爬出来了……”

PS:节假日事情多,坐不下来,但是不会断更,每天都更新,但可能不太及时,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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