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临行前的嘱咐

十一月初二天刚蒙蒙亮，时老太就掀了帘子进了时雯的屋，拉着孙女的手舍不得松开，眼眶都有些红：“小雯啊，今儿个你就得出阁了，往后阿奶可不能天天见着你喽。”

时雯握着阿奶的手，轻声哄着：“阿奶，我会经常回来的，咱家跟翟家离得也不算太远。”

“嫁了人哪能总往娘家跑？”时老太叹口气。

时雯握着阿奶的手，声音软和又笃定：“阿奶，您放宽心！我哪能天天往回跑让人家笑话？不过咱两家离得不算远，往后我隔个十天半个月就回来一趟，再陪您唠唠嗑，保准不让您想我想得慌！”

“好好好，那阿奶就盼着你回来！”时老太笑了，又想起一事，追问，“给翟家小一辈准备的见面礼，都弄妥当了没？”

“都准备好了，男孩的笔墨纸砚，女孩的珠花首饰，一样没落。”

“这就好，虽说都是些普通物件，可也挑不出错来，礼数到了就行。”老太点点头，话锋又沉了些，凑近时雯低声说，“还有件事你得记牢——大户人家里头，一般都有通房丫头。要是翟家也给景明安排了，你得想个法子把人打发出去，可别留在跟前，那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嘛。”

“我知道了，阿奶。”时雯应下。

可时老太还不放心，又絮絮叨叨嘱咐起别的——从到了婆家该怎么跟下人打交道，到吃饭时要注意的规矩，再到跟翟景明相处的分寸，一遍又一遍，生怕漏了什么。时雯就那么静静听着，偶尔点头应和，知道这满屋子的叮嘱，都是阿奶沉甸甸的牵挂。

翟家跟时家不在一个县，路不算近，翟景明心里急着接新娘子，晌午刚过没多久，村外就传来了热闹的喜乐声。

村里的人纷纷都凑在路边瞧热闹，眼瞅着远处尘土一扬，先是听见吹吹打打的喜乐声，紧接着就见翟景明骑着匹高头大马走在最前头。

他穿了身正红的喜服，腰上系着玉带，头发挽在头顶，就插了支样式素净的玉簪，脸上的笑根本藏不住，一眼就能看出是打心眼儿里高兴。

再看他身后，长长的迎亲队伍，吹唢呐的腮帮子鼓得老高，打锣鼓的也卯足了劲儿，那喜乐声一阵比一阵响亮，把整个村子的喜庆劲儿都给掀得足足的，连路边树上的鸟儿都跟着扑棱翅膀。

喜婆嘴里念叨着“吉时快到咯”。时雯坐在铜镜前，红绸子袄衬得脸蛋儿像熟透的苹果，喜婆不由分说，把红盖头往她头上一罩，声音也软了几分：“姑娘莫怕，到了婆家，保准有享不完的福。”

事仁把时雯背在背上，大步往院外的八抬大轿去。轿夫们早憋足了劲儿，见人上轿，“嘿哟”一声喊，轿子就稳稳升了起来。

锣鼓唢呐一响，轿子晃悠悠出了村，又出了黎县。刚开始时雯还揪着衣角，听着外面的热闹劲儿，后来轿身摇得匀实，像躺在摇篮里，她眼皮子越来越沉，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又有多远，突然听见外面有人扯着嗓子喊：“新娘子下轿咯——”时雯一个激灵就醒了。掀轿帘的瞬间，满耳朵都是鞭炮声，还有翟景明笑着迎上来，扶着她一步步往院里走。

接下来的流程，时雯都是跟着旁人的指引做：先拜天地，再拜高堂，最后和新郎官面对面一拜。等被送入洞房，喜婆笑着说：“姑娘，这礼就算成了，以后就是翟家的人。”

烛火摇曳，从今天起，她就不是小河村的时家姑娘，而是真正成了翟家的媳妇，从一个懵懂的女孩，变成了要撑起半边家的女人。

天刚蒙蒙亮，窗纸透进点浅淡的光。两人已经换好一身锦缎常服，翟景明伸手帮她理了理衣襟：“走，去给爹娘敬茶去。”

两人刚掀了房门往堂屋去，院角就转来个挎着竹篮的老妇人。她脚步轻，径直走到新房门口，从小暑手里取走了昨晚铺在床上的白布，又匆匆往翟夫人的正房去了。

这白布是规矩，新媳妇头一夜过后，总要让长辈验看，图个清白吉利。张妈妈走到正房门口，隔着帘子轻声回话：“夫人，少夫人那边的布取来了。”帘内很快传来翟夫人温和的声音：“进来吧。”

张妈妈掀帘进去，伸手接过看了眼白布，嘴角悄悄弯了弯，又把布递回去：“收好吧，往后好好照顾着少夫人。”

张妈妈应了声“哎”，知道这是夫人认了这位新儿媳，心里也替时雯松了口气。

翟夫人刚把白布交给张妈妈收好，里屋就传来了脚步声。翟老爷换了身藏青缎面的常服，腰间系着块素面玉佩，走出来时还顺手理了理衣襟，对翟夫人道：“走吧，景明带着新媳妇，估摸着该到堂屋了。”

翟夫人笑着起身：“也是，别让孩子等急了。”两人并肩往外走，刚到堂屋门口，就见翟景明正陪着时雯站在屋里，时雯穿了身淡红色的袄裙。

翟老爷和翟夫人在主位坐下，旁边伺候的小丫鬟就端着茶盘过来了。时雯上前一步，先伸手摸了摸茶盏外壁——还好，不烫，倒不像戏文里写的那样能烫着手，这才放心端起一盏，跪着递到翟老爷跟前，轻声道：“爹，您喝茶。”

翟老爷接过茶，抿了一口，脸上露出笑意，随手从怀里摸出个红封递过去，连说了三声：“好，好，好！往后在府里，放宽心过日子。”

时雯端过另一杯茶，跪到翟夫人跟前，声音比刚才又软了些：“娘，请喝茶。”

翟夫人接过来，浅啜了一口，便把茶盏搁在旁边的桌上。她抬手从身边的妆奁里取出个锦盒，打开推到时雯面前——里面是套翡翠头面，绿得透亮。

“既然进了我翟家的门，就是翟家的儿媳妇了。咱们家人口少，没那些弯弯绕绕的规矩。就一个要求，你早点给我生个大孙子，让我抱抱。”翟夫人语气温和，没什么架子。

时雯垂着眼，轻轻点了点头，应道：“知道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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