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她信我，我就不会输

地底深处，空气像凝固的金属，冰冷而沉重。

顾慎站在服务器阵列的中心，四周是死寂的钢铁丛林，只有他指尖在便携终端上划过时带起的微弱光芒。

他启动了刚刚解锁的权限——“意识残响捕捉”。

这不是简单的信息回溯，而是对量子层面留下的思维痕迹进行强制重组。

一瞬间，整个机房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度。

空气中，无数尘埃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聚合，最终在他面前勾勒出一团淡蓝色的、不断变幻形态的光影。

那光影扭曲着，挣扎着，仿佛一个溺水者最后的呼吸。

紧接着，一段断续的、不属于人类语言的思维波动，被终端直接翻译成冰冷的文字，投射在顾慎的视网膜上。

“指令源：水仙枢纽……”

“同步周期：每日……凌晨03:17……”

“执行目标：覆盖……替换GS01社会关系网络。”

光影猛地一闪，一张由姓名和照片构成的名单在空中浮现，像一份死亡判决书。

排在最前面的，赫然是星海集团的元老周启年，紧接着是技术核心陈曦，而当顾慎的目光扫到第三个名字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一个危险的针尖。

苏晚晴。

那个仿生体最后的思维残响，竟是一份针对他身边所有重要之人的清洗名单。

顾慎的呼吸停滞了半秒，随即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脊椎升起。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通过加密线路联系上小舟，声音低沉而急促：“立刻开发一款轻量级神经频谱监测插件，用最高权限的证书签名，伪装成‘星海办公套件’的日常安全更新包，秘密推送安装到所有核心成员的私人通讯设备中。我要实时数据，一秒都不能等。”

与此同时，星海集团总部顶层，总裁办公室内。

苏晚晴正埋首于一份复杂的跨国并购案文件。

落地窗外是繁华都市的璀璨灯火，室内却只有她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

忽然，一阵毫无征兆的眩晕袭来，像有人用冰冷的针尖刺了一下她的太阳穴。

她下意识地停下动作，揉了揉眉心，抬头望向对面写字楼的巨大玻璃幕墙。

夜色中，玻璃幕墙如同一面巨大的黑镜，清晰地倒映出她办公室内的景象。

她看到了自己，看到了伏案的姿势，看到了脸上那抹因疲惫而略显苍白的倦容。

一切都那么正常。

然而，就在她准备收回视线时，一个细节让她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倒影中的那个“自己”，嘴角正缓缓勾起一抹微笑。

而她本人，此刻的表情明明是困惑和疲惫。

更诡异的是，那个微笑的弧度，似乎比她真实的肌肉反应，慢了整整半拍。

仿佛是镜子里的影子拥有了自己的生命，正在用一种嘲弄的姿态，模仿着一个它尚未收到的指令。

“啪！”苏晚晴猛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发出的巨响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幻觉？

还是工作压力太大导致的神经错乱？

她不敢再看那面巨大的镜子。

当晚回家的路上，她鬼使神差地改变了路线。

没有直接驶入公寓的地下车库，而是将车停在了一条旧街区旁。

她走进一家几乎没有客人的老旧电影院，售票员昏昏欲睡，甚至没抬头看她一眼。

她没有去放映厅，而是径直走进了空无一人的洗手间。

这里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旧木头的混合气味。

她站在那面布满斑驳痕迹的镜子前，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抬起右手。

镜中的影像，也抬起了右手。

她快速地眨了眨眼，镜中的人也同步眨眼。

她咧开嘴，做出一个夸张的笑容，镜中的笑容也分毫不差。

一切正常。

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她松了口气，却仍觉得心神不宁。

那种被窥视、被模仿的诡异感觉，像一根毒刺扎在心头。

她掏出手机，指尖在通讯录上悬停许久，最终还是拨通了那个许久未曾主动联系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通了，没有问候，只有顾慎那熟悉而沉静的声音：“说。”

“我……”苏晚晴的声音有些干涩，“我今天……看见了另一个我。”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达两秒的死寂，这两秒钟对苏晚晴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因为紧张而急促的呼吸声。

“别照镜子超过三秒。”顾慎的声音再度响起，不带任何感情，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明天来公司，从地下二层的B通道进来，直接到我的实验室。”

不等她追问，电话便被挂断了。

凌晨三点，星海集团地下数据中心。

小舟的脸色比服务器指示灯还要惨白，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条不断跳动的频谱分析图，指尖冰凉。

“顾总……找到了。”他声音发颤，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苏总的语音频谱在过去48小时内，出现了三次极其微弱的规律性偏移。峰值出现的时间……分别是前天凌晨03:17，昨天凌晨03:17，和今天凌晨03:17。这和那个仿生体接收同步信号的时间，完全吻合！”

顾慎站在他身后，面沉如水。

小舟猛地转过椅子，眼中满是惊恐：“这是一种‘渐进式覆盖’！他们不是在简单地植入信息，而是在用高频信号，以极低的幅度，一点点地同化、改写她的神经反射弧！这个过程悄无声息，连本人都无法察觉。根据模型推算，如果这种同化持续七天，她的自主意识就会被彻底压制、静默……然后被一个新的‘意识’无缝替换！”

七天。一个冰冷的死亡倒计时。

“启动‘壁垒’预案。”顾慎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让阿豹安排一辆七十年代的老式燃油车，确保车上没有任何一块电子芯片，更不可能有联网模块。从明天开始，由他亲自接送苏晚晴上下班。另外，立刻在她办公室和家里，安装一台纯机械结构的老式摆钟。切断她身边一百米范围内所有的无线网络信号和蓝牙设备，用物理方式隔绝干扰源。”

指令被迅速执行。

而在万里之外的东南亚某处热带岛屿总部，镜夫人正优雅地品尝着一杯锡兰红茶。

她面前的全息屏幕上，显示着一份关于顾慎的最新报告：“目标GS01已建立初步的生物密钥认证体系，情感锚点苏晚晴……状态稳固。”

她白皙的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哒哒声。

她微微一笑，那笑容美得令人心悸，却也冷得像淬了毒的冰。

“既然物理锚点难以撼动，那就从内部攻破。启动‘镜渊协议’，第三阶段。”她对着空气低声下令，“投放‘共鸣体’，进入目标的梦境。”

当晚，苏晚晴做了一个冗长而混乱的梦。

梦里，她站在父亲的墓碑前，四周是无尽的迷雾。

顾慎就站在她前方，背对着她。

她呼唤他的名字，他却毫无反应。

她焦急地走上前，想拍他的肩膀，他却在最后一刻缓缓转过身来。

他的脸上，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

只有一面光滑如新的镜子。

镜面倒映出她自己惊恐万状的脸。

“你早就死了。”一个声音从镜子里传来，那声音和她自己的一模一样，“三年前就死在那场事故里了。现在留下来陪着他的，是我。”

“不！”苏晚晴尖叫着从梦中惊醒，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冷汗浸透了睡衣，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从那极致的恐惧中挣脱出来。

然而，当她的视线聚焦在床头的笔记本电脑上时，一股比梦境更深的寒意攫住了她。

笔记本不知何时被自动打开了，屏幕幽幽地亮着，一个空白的文档里，光标正在自行闪烁、移动，敲下了一行字：

“接受替换，才能活下去。”

第二天，苏晚晴按照约定，走进了顾慎那间名为“心理诊疗室”的实验室。

顾慎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一副专业心理医生的模样。

他示意她坐下，然后当着她的面，亲手关闭了室内所有的录音和监控设备，只在桌上放了纸和笔。

“顾明远医生，我们开始吧。”他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

苏晚晴身心俱疲，她将昨晚那个恐怖的梦境，以及醒来后笔记本上的诡异文字，一五一十地描述了一遍。

当她讲到梦中那个镜面人时，顾慎一直沉默地记录着，忽然，他停下笔，抬起头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还记得三年前，我……我是说顾慎，在离开前最后一次见你，对你说了什么吗？”

苏晚晴愣住了。

那个尘封的记忆片段被猛地撬开，当时的痛苦和不舍瞬间涌上心头。

她的眼眶有些发红，声音微颤：“他说……他说，‘别让任何人替你做决定’。”

顾慎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点了点头，将笔放在桌上：“那就记住这句话。这是你的‘认知之锚’。下次，如果你再梦见我，或者任何试图冒充我的人，你就问他一个问题：‘你会让我替你做决定吗？’”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他的答案是否定的，如果他告诉你‘你的决定才是最重要的’——那他才是我。否则，无论他长得多像我，说的话多动听，都一定不是我。”

说完，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枚造型古朴的金属书签，递给苏晚晴。

书签入手冰凉，上面用激光镌刻着一行简洁的字母：“苏晚晴=真实”。

“拿着它，它会提醒你，谁才是真实的。”

深夜，顾慎独自一人站在实验室的中央。

他闭上眼，意识沉入一片虚无的空间。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签到任务（第十八次）已完成：守护现实锚点免遭初级意识覆盖。】

【奖励结算中……】

他胸前那枚作为签到信物的金色签章，此刻正剧烈地颤抖起来。

一道道细密的紫色电光缠绕在签章的裂痕之上，并迅速向四周扩散。

【检测到高强度精神对抗环境，被动技能“情绪屏障”正在强制升级……升级完成。】

【新技能解锁：“认知堡垒”。可抵御连续七轮的高阶精神诱导与模因污染。】

在虚空深处，一块刻着“顾慎  &  苏晚晴”的金属铭牌上，光芒流转。

铭牌的背面，一行几乎看不见的小字微微发烫，灼烧着他的感知：“第一个醒来的，永远不该是最后一个死去的。”

顾慎缓缓睁开眼，低声自语，像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敌人宣战：“你们可以复制我的脸，复制我的声音，甚至复制我的记忆……但你们永远复制不了，她眼里看到我时，那束独一无二的光。”

窗外，暴雨倾盆而下，雷声滚滚。

城市被笼罩在一片水幕之中。

而在远处，那栋曾闪烁过红光的写字楼顶层，那点猩红的光芒，再一次无声地亮起。

这一次，它没有再对准星海集团，而是像一只潜伏在黑暗中的野兽之眼，精准地锁定了苏晚晴公寓所在的方位。

风雨飘摇的办公室内，顾慎的脸色比窗外的夜色还要凝重。

他转身，快步走到通讯器前，同时接通了小舟与阿豹的内部专线。

两人几乎是秒接，画面中，小舟神情紧张，而阿豹则是一如既往的沉稳。

“情况有变。”顾慎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却让线路两端的人同时感到了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他没有多余的解释，只是将手指按在自己工作台的生物识别器上。

随着一声轻微的解锁音，他面前的屏幕上，弹出了一个被三重加密协议保护的文档。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将其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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