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药力催情动，一指定阴阳
段延庆没有回答。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林渊。
那张枯槁扭曲的面容上，第一次浮现出仇恨与阴冷之外的神色。
是茫然。
是困惑。
更是一种信念被连根拔起的……动摇。
想要吗？
皇位。
就在一炷香之前，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容置喙。
他当然想！
他做梦都想！
那是他与生俱来的一切，是他被篡夺的尊严，是他拖着这副残躯苟活至今的唯一意义！
可现在……
他看着眼前这个深不见底的男人。
看着他用一种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手段，云淡风轻地化解了自己布下的死局。
他那颗被仇恨浸泡了几十年的心，第一次，被敲出了一道裂缝。
他毕生所求，他耗尽心血、扭曲灵魂所追逐的一切，在此人面前，竟显得如此……
荒唐。
可笑。
林渊向前两步，站定在段延庆面前。
他明明气息平和，未曾释放半分威压。
段延庆却感到一座无形的山岳当头压下，连用腹语发声都变得无比艰难。
“你以为，坐上那个位子，就能找回你失去的尊严？”
林渊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山，砸在段延庆的心口。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四大恶人之首？听着威风，实则不过是一条人人喊打的疯狗。”
“你的那几个兄弟，一个痴迷收徒，一个疯癫抢子，还有一个好色之徒，哪个上得了台面？”
“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班底？”
“靠他们，去夺一个国？”
林渊摇了摇头，语气里的鄙夷不加掩饰。
“段延庆，你不是在复国。”
“你是在过家家。”
“你！”
段延庆腹中发出一声怒哼，枯槁的身躯剧烈一颤。
他想反驳。
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因为，那全都是事实。
所谓的“四大恶人”，不过是一群各怀鬼胎的乌合之众。
他能压服他们，靠的也仅仅是那高出一筹的武功。
可这点武功，在眼前这个男人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你再看看他。”
林渊抬了抬下巴，指向手忙脚乱照顾着段誉的段正淳。
“他****，处处留情，是惹了一身债。”
“但他，把大理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
“他身边的四大护卫，忠心耿耿，武艺高强。”
“他的儿子，虽有些傻气，却宅心仁厚，是一块璞玉。”
“现在，你告诉我。”
“你凭什么，取代他？”
林渊的每一句话，都化作最锋利的刀，一层一层，剥开了段延庆最后的，也是最不堪的遮羞布。
他让他直面自己与段正淳之间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那不是武功的差距。
是格局，是人心。
“我……”
段延庆的身体，开始无法自控地颤抖。
他感觉自己赖以为生的信念，正寸寸崩塌，化为齑粉。
如果没了复仇……
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一个一无所有的废人。
就在他心神即将沉入无边黑暗的刹那，林渊的声音却陡然一转。
“当然，你的仇，不能就这么算了。”
“被奸人所害，国破家亡，这笔账，必须算。”
林渊的目光变得深邃。
“但报仇，有很多种方式。”
“把自己变成最令人不齿的模样，是最蠢的一种。”
他凝视着段延庆，宛如智者点化迷途的羔羊。
“想要皇权，不一定非要坐上龙椅。”
“想要尊严，也不一定非要让天下人畏惧你。”
“段延庆，你有没有想过……”
“换一种活法？”
换一种活法？
这五个字，像惊雷炸响在段延庆死寂的心湖。
他愣住了。
他从未想过。
从他双腿被废的那一刻起，他的世界，就只剩下仇恨。
“我……”
他张了张嘴，嘶哑的腹语，第一次带上了浓重的迷茫。
“我还能……怎么活？”
看到他这副模样，林渊知道，火候到了。
攻心为上。
让一个恶贯满盈的魔头放下屠刀，远比杀了他，更能彰显“盗帅”的风采。
“很简单。”
林渊笑了。
他伸出手，在段延庆那嶙峋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这是一个平等的，不带任何怜悯的动作。
段延庆的身体，猛然僵住。
多少年了？
多少年没有人，敢用这种方式，触碰他这具不祥而残缺的身体？
“回大理去。”
林渊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魔力。
“不以‘恶贯满盈’的身份。”
“而是以‘前太子’段延庆的身份，回去。”
“你不用争，不用抢，你只需要用你的眼睛去看。”
“看今日的大理，是何等模样。”
“看城中百姓的笑脸，看田间翻涌的麦浪。”
“看你的弟弟段正淳，究竟是不是一个合格的镇南王。”
“也看你的侄子段誉，将来，配不配当一个好皇帝。”
林渊收回手，后退一步，留给他一片喘息的空地。
“看完之后，你再做决定。”
“是继续做你的‘恶贯满盈’，与天下为敌。”
“还是……”
“换一种方式，守护这个本该由你来守护的国家。”
林渊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比如，当一位镇国安邦的……”
“‘护国法王’？”
护国法王！
四个字，如九天神雷，狠狠劈在段延庆的天灵盖上！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设想过无数次重回大理的场景，或是君临天下，或是血染宫城。
却从未想过，还有这样一种可能。
不为帝王。
而为……守护皇族的至高存在？
这个提议，像一颗魔种，在他荒芜的心田里，瞬间生根，抽出疯狂的藤蔓。
它没有践踏他那脆弱的自尊，反而给了他一个更高，更超然的台阶。
一个既能寻回尊严，又不必与血亲骨肉相残的，完美的可能。
“我……”
段延庆望着林渊，那双死灰色的眼睛里，终于亮起了仇恨之外的第一缕光。
恰在此时，一直昏迷的段誉，悠悠转醒。
他一睁眼，便看到近在咫尺的段延庆，吓得一个激灵，险些又昏过去。
“楚……楚大哥……”他本能地呼喊。
林渊回头，对他一笑。
“醒了？正好。”
他抬手，指向依旧处在巨大震撼中的段延庆。
“段兄弟，来，认识一下。”
“这位，是你失散多年的皇伯，延庆太子。”
林渊的语气平淡，却仿佛在宣告一桩不容置疑的既定事实。
“从今往后，他或许就是你们大理段氏的‘定海神针’了。”
“还不快过来。”
“见过你皇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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