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皇伯当前,世子心胆寒
见过你皇伯?
这五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五道天雷,一道接着一道,狠狠劈在段誉的脑袋上。
他整个人都懵了,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皇伯?
谁?
他下意识地顺着楚大哥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个拄着铁拐,双腿断掉,脸上像是被鬼画了符一样可怕的残废人?四大恶人之首,那个刚刚还想把自己抓起来折磨至死的“恶贯满盈”段延庆?
这是……我皇伯?
开什么玩笑!
段誉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是荒谬。他张了张嘴,想对楚大哥说,你别开玩笑了,这一点都不好笑。
可当他的目光,接触到自己父亲段正淳那张惨白如纸、充满了震惊、愧疚和一丝无法言说的复杂的脸时,他心里“咯噔”一下。
他再看向旁边,那个刚刚还喊打喊杀的万劫谷谷主钟万仇,此刻也像是见了鬼一样,死死盯着段延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还有秦红棉师伯,还有钟灵的娘甘宝宝……所有人的表情,都像是活生生吞了一只苍蝇那么难看。
段誉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一个让他手脚冰凉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冒了出来。
难道……楚大哥说的,是真的?
他忽然想起了谷口那块石碑上的字:“姓段者,入此谷,杀无赦!”
他当时只以为是钟万仇恨极了父亲,所以迁怒所有姓段的人。可现在想来,这恨意,似乎不仅仅是针对父亲段正淳。
段延庆……延庆太子!
史书上记载,几十年前,大理皇室发生内乱,当时的太子段延庆在叛乱中下落不明,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是他!竟然是他!
这个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天下第一恶人,竟然是自己那位本该死在几十年前的伯父?!
这个认知,像一把大锤,狠狠砸在了段誉的心上,砸得他头晕眼花,几乎站不稳。
他无法将眼前这个阴森可怖,浑身散发着血腥和怨毒气息的恶魔,和史书里那个文武双全、意气风发的“延庆太子”联系在一起。
这……这怎么可能?
“楚大哥……你……”段誉的声音都在发抖,他求助似的看向林渊,希望从他脸上看到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但林渊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那眼神仿佛在说:我从不开玩笑。
段誉的最后一点幻想,破灭了。
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了。一边,是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伯父;另一边,是杀人如麻、罪恶滔天的江湖恶人。这两个截然不同的身份,重叠在同一个人身上,让他那从小读圣贤书、信奉佛法、讲究仁义道德的脑袋,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该冲上去,大喊一声“你这个恶人,我不认你”,然后被他一指头戳死?
还是该……真的像楚大哥说的那样,上前去,对着这个刚刚还想杀了自己的恶魔,恭恭敬敬地喊一声“皇伯”?
这太难了。
这比让他去死还难。
段誉的脸色变了又变,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怎么?”林渊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见到长辈,连句问候都不会了?你父王就是这么教你的?”
这话,让段誉一个激灵,也让旁边的段正淳老脸一红。
段正淳看着自己儿子那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心里又急又痛。他快步走过来,一把按住段誉的肩膀,声音嘶哑地说道:“誉儿,这位……这位确实是你的大伯,延庆太子。”
他艰难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然后,他转向段延...庆,这位风流王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哀求的神色。
“大哥……你……你还活着,太好了。这些年,是弟弟无能,没能找到你,让你在外面受苦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真切的愧疚。
段延庆没有看他。
他那双深陷的、如同鬼火般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死死地盯着段誉。
他也在看。
看这个自己名义上的侄子,这个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的段正淳的儿子。
他要看看,这个养尊处优的小王爷,在知道自己的身份后,会是什么反应。
是鄙夷?是恐惧?还是会像他那个虚伪的爹一样,假惺惺地过来套近乎?
段延庆的心里,翻涌着一股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林渊刚才那番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一道尘封已久的门。
“护国法王”。
这个词,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
他真的……可以换一种活法吗?
他真的……可以不必再当那个人人畏惧的“恶贯满-盈”了吗?
他不知道。
他几十年的信念,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几句话改变的。
但他那颗早已被仇恨填满的心,确实,出现了一丝动摇。
现在,他想看看。
看看这个大理国未来的皇帝,会如何对待他这个“恶贯满盈”的伯父。
这,或许就是他做出决定的,第一个考验。
整个万劫谷,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段誉身上。
段誉觉得,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他看了一眼满脸期盼和愧疚的父亲,又看了一眼那个眼神复杂、看不出喜怒的“皇伯”,最后,他看向了那个一脸云淡风轻,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楚大哥。
楚大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明明可以杀了段延...庆,一了百了。
他明明可以带着自己和木姑娘扬长而去,不管这摊子烂事。
可他偏偏要揭开这个惊天的秘密,逼着自己,去面对这个残忍的现实。
段誉的脑子飞速转动。
他虽然有些书呆子气,但并不笨。
他忽然有点明白了。
楚大哥,不是在为难自己。
他是在……点化。
他是在用这种最直接、最残忍的方式,点化那个已经被仇恨吞噬的段延庆,也是在点化自己这个不谙世事、只知逃避的“皇储”。
佛家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可屠刀,又岂是那么容易放下的?
需要一个契机。
而自己,或许就是那个契机。
想通了这一点,段誉的心,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他不再恐惧,不再迷茫。
他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衫,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他迈开了脚步。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段延庆的面前。
两人相距不过三尺。
段誉能清晰地闻到,从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常年不见天日所特有的、阴冷腐朽的气息,以及,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他甚至能看清,对方那张枯槁面皮上,每一道深深的、充满了痛苦和怨毒的皱纹。
段誉的心,还是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但他没有后退。
他学着父亲的样子,整理衣冠,然后,对着眼前这个双腿残废、面目全非的男人,深深地,弯下了腰,行了一个晚辈对长辈的大礼。
“侄儿……段誉……”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还有些干涩和颤抖。
“见过……大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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