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设谋夺产,藩王授首
总镇府正堂里。
王威攥着拳头站在窗前,望着北门方向的目光里满是戾气,脑子里还在盘算如何追回那些文册。
就在这时。
堂外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一名家丁躬着身子进来,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总镇,弟兄们在府外抓到个代王府的人,说是有要事求见,还说自己是代王府的长史。”
“代王府的人?”
王威眉头一挑,心里的怒火稍稍压下,转而升起一丝玩味。
他造反破城,代王府那头老狐狸居然还敢派人来,是想求情,还是想谈判?
“带进来。”
很快。
两名亲兵架着一个中年文士走了进来。
那文士穿着一身王府长史官袍,头发散乱,袍角还沾着泥污,显然是被粗暴地拖过来的,脸上却还强撑着几分官僚的体面。
王威眯眼一看,当即认出此人来了。
这是代王府的长史戴礼,从前他去代王府送礼时,还得对着这人点头哈腰,看他的脸色行事。
“戴长史,别来无恙啊?”
王威大马金刀地坐在堂中唯一完好的太师椅上,语气里满是打趣。
他还记得,去年冬天他送了两匹上好的辽东狐皮给代王,戴礼却从中扣了一匹,只给代王送了一匹,还美其名曰“替王爷省着用”。
如今再看这戴礼的狼狈模样,倒觉得格外解气。
戴礼被亲兵松开,踉跄着站稳,先是揉了揉被抓得生疼的胳膊,随即摆出长史的架子,对着王威拱了拱手,语气带着几分不满:
“总镇!
你麾下的兵卒也太无礼了!
老夫乃是代王府长史,他们竟敢对老夫动粗,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王威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皮笑肉不笑的弧度,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笑话?戴长史,你如今站在谁的地盘上,心里没数吗?”
他往前倾了倾身子,声音里的杀气几乎要溢出来。
“本镇现在不是大明的副总兵,是这大同府的主人。
你若再敢摆长史的架子,信不信本镇让你横着出去?”
戴礼被他眼神里的狠厉吓得一哆嗦,瞬间清醒过来。
眼前的王威,早已不是那个需要靠代王庇护、对他阿谀奉承的武将了。
他是反贼,是敢挥刀砍向朝廷的人,哪里还会把代王府放在眼里?
之前的不满瞬间被恐惧取代,他干咽了一口唾沫,连忙收起架子,语气变得谄媚:
“是是是,总镇教训的是,老夫失言了。”
他定了定神,凑近几步,压低声音道:
“总镇,此次老夫前来,是受代王所托。
我家大王说,往日里您与王府多有往来,也算有几分交情,如今您举事,大王不愿与您为敌,只求您看在往日情分上,不要对代王府下手,王府愿……愿出些粮草,助总镇一臂之力。”
“粮草?”
王威心里冷笑一声。
代王府在大同经营了几十年,搜刮的银子、土地能堆成山,岂是几车粮草就能打发的?
他早就把代王府当成了囊中之物。
那里面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足够他养几万兵马,支撑他与朝廷对抗一阵子。
但他没有立刻戳破,反而脸上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语气放缓:
“代王大王的心意,本镇心领了。
确实,往日里代王待我不薄,若不是走投无路,本镇也不愿与大王为难。”
他话锋一转,眼神里闪过一丝算计。
“只是本镇此番举事,冒的是诛九族的风险,麾下两万弟兄也等着吃饭穿衣,几车粮草怕是不够……
不如这样,烦请戴长史回禀代王,让王府从私库里转运二十万两白银出来,算是给弟兄们的‘安家费’,有了这笔银子,本镇保证,绝不让人骚扰代王府。”
“二十万两?”
戴礼听到这个数字,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心里竟不气反喜。
他原以为王威会狮子大开口,要走王府一半的家产,没料到只要二十万两。
在他看来,这二十万两白银,不过是给王威的“保护费”,花这笔钱保住代王府的万贯家财,简直太值了!
他连忙点头,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
“总镇放心!老夫这就回王府,把您的意思禀报给代王大王,定能让大王答应!”
他生怕王威反悔,又补充道:
“大王最是明事理,知道总镇此刻需要银钱,绝不会推辞的!”
王威看着他一副“捡了便宜”的模样,心里愈发不屑,嘴上却依旧温和:
“如此便好。只是戴长史也知道,如今城里还有不少流民在四处劫掠,本镇能约束自己的人,却管不住那些乱民。
若是他们冲撞了代王府,本镇可就不好办了。”
这话里的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
你要是去得慢了,或者代王敢讨价还价,回头流民“不小心”冲进代王府,可就别怪我没提醒你。
戴礼脸色一变,连忙道:
“总镇放心!老夫马上去马上去!定以最快的速度说服代王,天黑之前,定把银子送到总镇府!”
说着,他也顾不上整理散乱的衣衫,对着王威拱了拱手,转身就匆匆往外跑,连脚步都比来时快了几分,生怕晚一步就被“流民”找上门。
看着戴礼狼狈的背影消失在堂外,王威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狠厉。
他对着堂外喊道:“王忠!”
亲卫家丁王忠立刻从外面进来,躬身道:
“总镇,有何吩咐?”
“立刻召集五百精锐,都换上便装,在代王府附近的巷子里埋伏好。”
王威的声音低沉而果决。
“等戴礼带着人送银子出来,王府大门打开的那一刻,就冲进去,控制住代王和王府的护卫,一个都别放过!”
王忠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一丝狠光:
“总镇是想……趁机拿下代王府?”
“当然要拿下了!”
王威冷笑一声。
“那老匹夫这些年吞了我多少好处?
我送给他的商铺、田产、狐皮、药材、银子,加起来不下五十万两。”
他想起从前在代王面前卑躬屈膝的日子,心里的恨意就止不住地翻涌。
“如今我反了,还跟他讲什么情分?
二十万两银子是诱饵,代王府里的所有东西,包括那老匹夫的命,都是我的!”
他走到窗边,望着代王府的方向,眼神里满是贪婪与狠厉。
代王府就像一座藏满金银的宝库,只要拿下它,就算追不回那些文册,他也有足够的银钱招兵买马,与熊廷弼抗衡。
“记住,动作要快,别惊动了城里的流民。”
“是!”
王忠躬身领命,转身快步出去召集人手。
此刻。
代王府的承运殿里,檀香燃得正旺,却压不住空气中的慌乱。
朱鼐钧背着手在殿内踱来踱去。
他时不时抬头望向殿外,眉头拧成一团。
戴礼去总镇府已有一个时辰,迟迟不见回来,他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的。
“大王,大王!”
殿外终于传来戴礼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急促。
朱鼐钧猛地转身,快步迎到殿门口,只见戴礼跑得气喘吁吁,官袍的领口都被汗水浸得发黄,连平日里梳理得整整齐齐的胡须都乱了。
“怎么样?王威那反贼怎么说?”
朱鼐钧一把抓住戴礼的胳膊,语气里满是急切。
“他是不是要抄王?还是要把本王绑去见张天琳?”
戴礼扶着殿门喘了口气,缓过劲来才笑着说道:
“大王放心!王威念及往日情分,没提过分要求,只说要二十万两白银。
说是给麾下弟兄当‘安家费’,有了这笔银子,他保证不让人骚扰王府。”
“二十万两?!”
朱鼐钧像是被火烫了手,猛地松开戴礼,往后退了两步。
他瞪圆了眼睛,声音陡然拔高。
“他怎么不去抢?!二十万两!他一张嘴就要走,当本王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
他急得在殿内转圈,手指着殿外骂道:
“早年他求本王在兵部面前替他说话,不知救了他几条命!
如今反了,倒敢狮子大开口要二十万两,简直是忘恩负义!”
戴礼站在一旁,看着代王这副心疼得快要跳脚的模样,心里直叹气。
他早就知道代王吝啬,却没料到都到了生死关头,还在计较这点银子。
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劝道:
“大王,眼下不是心疼银子的时候啊!
王威说了,他能约束自己的兵卒,却管不住城里的流民。
那些什么事情都敢做,若是知道王府有银子,冲进来劫掠,到时候可就不是二十万两的事了,连大王的安危都难保证!”
见代王还没有想通,戴礼继续劝慰道:
“再说,等熊经略的大军到了,平定了叛乱,大王再向朝廷奏请,这笔银子说不定还能从王威的家产里追回来,到时候连本带利,岂不是更划算?”
朱鼐钧的脚步顿住了。
他咬了咬牙,脸上的肉抽搐了几下,终究是妥协了:
“好!就给他二十万两!等朝廷平了叛,他得连本带利还回来!”
“是是是,大王放心,熊廷弼来了,这些钱,肯定是能够要回来了。”
戴礼连忙应下。
既然事情定下来了,那就没什么其他话好说了。
朱鼐钧当即传下命令,让王府护卫去后库搬运银子。
半个时辰后,王府的朱红大门缓缓打开,十余名护卫抬着二十个樟木箱走了出来,箱子被银锭压得咯吱作响,箱缝里漏出的银锭映着晨光,晃得人眼晕。
戴礼站在门口,朝着巷口张望,等着王威派人来接。
就在这时,巷口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冲入王府!一个都别放跑!”
戴礼心里咯噔一下,猛地转头,只见王威骑着乌骓马,手里提着长刀,从巷口冲了过来。
他身后的千余精锐兵卒,手里的长矛、刀剑闪着冷光,像潮水般朝着王府涌来。
原来这些人早就埋伏在巷子里,就等王府开门!
“王威!你怎么敢!”
戴礼又惊又怒,指着王威大喊。
“你答应过只要银子,不碰王府的!”
王威勒住马,冷笑一声,长刀指向戴礼:
“答应?本镇反都反了,还会跟你讲信用?”
他挥了挥手,吼道:
“拿下!”
两名兵卒立刻冲上前,一把抓住戴礼的胳膊,将他按在地上。
戴礼挣扎着想要反抗,却被兵卒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王府里的护卫见状,顿时慌了神。
他们虽然拿着刀枪,却大多是平日里看守王府的家奴,哪里见过这般阵仗?
有的护卫吓得扔下刀就跑,有的试图反抗,却被王威的精锐兵卒一矛刺穿胸膛,鲜血喷溅在王府的朱红大门上,染红了一片。
朱鼐钧正在承运殿里等着消息,听到外面的喊杀声,心里一紧,刚要起身,就见两名兵卒冲了进来,手里的长矛指着他的胸口。
“你、你们想干什么?”
朱鼐钧吓得腿肚子发软,往后退了几步,撞在身后的紫檀木案几上,案上的珐琅器“哗啦”掉在地上,碎成一片。
“代王大王,别来无恙啊。”
王威提着长刀走了进来。
他看着朱鼐钧吓得惨白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老代王很快被两名亲兵按在地上,玄色的藩王蟒袍被扯得歪歪斜斜,花白的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
模样十分狼狈。
他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狰狞,双眼瞪得像铜铃,血丝爬满了眼白,几乎要喷出火来。
“王威!你这个无耻之徒!”
“本王都给你银子了!二十万两!整整二十万两!你为何还要出兵?你不讲武德!你背信弃义!”
王威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头被困住的“肥猪”。
听到代王的嘶吼,他嗤笑一声,缓缓蹲下身,用靴尖挑起代王的下巴,语气里满是不屑:
“武德?背信弃义?”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代王,你活了大半辈子,难道不知道‘兵不厌诈’这四个字?
也就您这种蠢猪,会信我只要二十万两银子。”
“你好好想想,这些年我给您送的东西:城南的绸缎铺,城西的良田,还有那批从辽东运来的人参、貂皮……加起来,何止二十万两?”
王威的声音渐渐冷了下来,眼神里的嘲讽变成了压抑的怒火。
“现在跟我讲恩情,讲武德,不觉得可笑吗?”
代王被他说得一噎,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想反驳,却发现那些旧事桩桩件件都摆在眼前,根本无从抵赖。
可他依旧不甘心,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亲兵死死按住,只能梗着脖子嘶吼:
“没有本王这些年在朝中替你周旋,没有王府给你当靠山,你以为你能坐上大同副总兵的位置?
你早被那些言官参倒了!
王威,你若还记着半点庇佑之恩,就放了本王!
日后本王定当……”
“放了你?”
王威猛地打断他,眼神里瞬间溢满杀气,吓得代王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王威站起身,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投了个好胎,生在朱家,当了个只会吸民脂民膏的藩王罢了!”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代王,语气里满是鄙夷。
“现在还敢在我面前桀骜不驯?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让你死无全尸!”
代王被他眼神里的狠厉吓得浑身发抖,原本的愤怒渐渐被恐惧取代。
可他还没来得及求饶,王威已经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亲兵喝道:
“来人!抄了代王府!所有金银珠宝、古玩字画、田契地契,全都运到总镇府!一点都不许剩!”
“是!”
亲兵们齐声应和,像饿狼一样冲进代王府的内院。
很快,府里就传来了器物破碎的声响、侍女的哭喊声,还有护卫反抗被打倒的闷哼声。
代王趴在地上,听着那些熟悉的声音,面色越来越难看。
他的一切,都要没了。
一个时辰后,夕代王府的财富终于清算完毕。
谋臣周敬之捧着账本,快步走到王威面前,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震惊:
“总镇!清点完了!代王府的银库里,光现银就有四百万两!还有金砖、玉器、字画……折算下来,至少还能值两百万两!”
“四百万两……”
王威看着账本上的数字,瞳孔微微收缩,随即嘴角勾起一抹贪婪的笑容。
他转头看向被押在一旁的代王,此刻的老藩王已经没了之前的嚣张,耷拉着脑袋,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王威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用马鞭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语气里满是嘲讽:
“代王,你这藩王当得可真滋润啊。
大同这几年旱涝不断,百姓们连饭都吃不上,有的人家卖儿卖女,你却藏着四百万两银子。
你说说,你这是吸食了多少民脂民膏?”
“那是本王的钱!是朱家的钱!跟你没关系!”
代王突然爆发,嘶吼着想要扑向王威,却被亲兵牢牢按住。
他看着那些被抬走的箱子,心疼得几乎要滴血。
“那是本王攒了一辈子的钱!本王的钱!王威,你不能抢!你不能……”
“抢?”
王威冷笑一声,站起身,对着亲兵挥了挥手。
“这种贪赃枉法、不顾百姓死活的藩王,留着也是祸害。
来人,把他拉出去,当众剐了!
让大同的百姓都看看,吸他们血的藩王,是什么下场!”
“什么?!”
代王猛地抬起头,脸上的愤怒瞬间被恐惧吞噬,花白的胡子都在发抖。
他再也没有了藩王的尊严,像条狗一样爬过去,死死抓住王威的裤脚,声音里满是哀求:
“王威!饶命啊!
本王错了!那些钱本王不要了!
都给你!全都给你!
你放了本王,放了本王好不好?”
王威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一脚踹开他的手。
代王重重地摔在地上,看着王威转身离去的背影,绝望地哭喊着:
“王威!你不得好死!大明朝不会放过你的!熊廷弼不会放过你的!”
亲兵们上前,架起瘫软的代王,拖着他往府外走。
代王的哭喊声越来越远,渐渐被街上的嘈杂声淹没。
王威站在庭院里,看着满院子的空箱子,又看了看远处被抬走的金银珠宝,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
在他看来,这四百万两银子,不过是他造反路上的第一笔资财。
至于代王的死活,还有那些所谓的“报应”,他根本不在乎。
青史由胜利者书写。
而他王威,要做胜利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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