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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1章 设局引蛇,绅宦谋逆


在张之极看来,现在敌人既然已经露出马脚了,那自然是要重拳出击。

    但看着袁可立的意思,却是丝毫没有出兵的意思。

    张之极顿时急了,在一边说道:

    “部堂,依我看,别等了!赶紧跟高镇监还有我父亲通个气,调动南京京营!

    那些盐商、布商跟士绅都开始勾连了,再给他们时间,怕是要抱成团,江南就成铁板一块了!”

    骆养性站在一旁,此刻连连点头。

    “张指挥使说得对!这时候不动手,等他们把路子铺通了,咱们再查就难了!”

    袁可立闻言,却没立刻应声。

    他端起案上的冷茶,抿了一口,目光扫过两人急切的脸,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淡笑。

    那笑容不疾不徐,带着几分历经宦海的沉稳。

    “我等是陛下堂堂正正派来南京的官,掌着江南的军政大权,岂能学那些阴私伎俩?”

    袁可立放下茶盏,胸有成竹的说道:

    “要办他们,就得堂堂正正,让江南的官绅百姓都看明白。

    谁在欺君罔上,谁在为非作歹!”

    “部堂的意思是……”

    张之极愣了一下,收起了急切的神色,凑近了些,眼里满是疑惑。

    他虽知道袁可立素来谋定而后动,不会无的放矢。

    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奇招?

    “本部要遍请江南各州府的官员,十五日后在南京贡院召开宣喻大会。”

    袁可立缓缓说道。

    “到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喻陛下整顿江南、催办生丝的旨意,再把这些日子查到的布商虚报损耗、拖延差事的证据,摆到台面上!”

    “宣喻大会?”

    张之极彻底愣住了,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部堂,这岂不是打草惊蛇?那些布商和贪官要是知道咱们要动手,说不定连夜就卷钱跑了,或者干脆勾结流民作乱!”

    “你这憨货,懂什么!”

    骆养性还想继续说,张之极先瞪了他一眼,随即又看向袁可立,眼神里多了几分了然。

    “部堂是故意的?要让他们先跳起来?”

    袁可立点了点头。

    “不错。他们现在藏在暗处,咱们不知道谁是主谋,谁是帮凶,与其一个个查,不如把他们逼到明处。

    若是他们按兵不动,乖乖配合催办生丝,那便既往不咎。

    若是他们敢在大会上闹事,或是会前会后搞小动作”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眼神里闪过一丝锐光:

    “本部正好带兵掩杀,名正言顺地拿人!

    到时候,江南百姓只会说咱们替天行道,不会说咱们滥用职权。

    这叫先礼后兵,师出有名!”

    张之极和骆养性听得眼睛一亮,之前的急切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恍然大悟。

    骆养性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还是部堂想得周全,属下刚才急糊涂了。”

    袁可立笑了笑,说道:“你们以为,本部这几个月在南京,就只查布商的事?”

    “部堂的意思是?”

    “南京周遭的卫所,已经被整顿得差不多了。”

    看着两人震惊的模样,袁可立继续说道:

    “原是空额太多,汰了三万老弱,又从辽东调来五千锐卒、北京京营调来五千人做中层将领。

    都是跟着熊经略打过仗的,或是我一手练出来的,懂军纪,能打仗。”

    袁可立语气平淡,却藏着不易察觉的自豪。

    “之后再从军户、流民里挑了青壮补了缺,现在南京京营实有兵力十万,铠甲、火器都从兵仗局调来了补充,每日操练不停。”

    “这十万人,不是从前那些散沙。

    换了将帅,整了军纪,补了装备,现在是陛下的兵,我一声令下,能踏平江南任何一处乱局。

    别说那些布商和贪官,就是真有流民作乱,本部也能一战而定!”

    张之极和骆养性看着袁可立的背影,只觉得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地。

    之前还担心布商勾结官绅不好对付,现在才知道,袁可立早就握着兵权这张底牌,所谓的“宣喻大会”,不过是引蛇出洞的计策。

    “那属下这就去准备派人去各州府请官员,再把查布商的证据整理好!”

    张之极语气里带着几分兴奋,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

    “属下也去安排校尉,盯着那些布商和官员,看他们有没有异动!”

    骆养性也拱手请命,手按绣春刀的动作多了几分底气。

    “去罢。”

    待张之极与骆养性两人退下,袁可立脸上的笑容,便更显胜券在握了。

    毕竟

    除了南京各个卫所之外,京营与江防水师也彻底换了模样,成了他手中指哪打哪的利刃。

    京营作为南京地面的核心战力,被袁可立拆分为三营,各有侧重。

    大教场营六千精兵驻在城南,是实打实的陆战主力。

    营中士兵多是从水患流民里挑出的青壮,经辽东调来的老兵手把手调教数月,已能熟练列阵、挥刀劈刺,连最基础的盾牌阵都能做到“纹丝不动,箭不透阵”。

    统兵参将李辅明,原是辽东军中小校,因在辽东之战之中有突出表现,被陛下破格提拔。

    他与兵卒吃住在营中,营中士兵无不信服。

    小教场营九千一百人驻在城东,专练骑兵。

    营里的战马多从辽东马市换来,毛色油亮,耐力十足。

    士兵每日天不亮就起身练骑射,午后还要模拟奔袭、迂回包抄等战术。

    统兵参将周显宗最是传奇,半年前还只是个管五十人的把总。

    因被陛下召见,一路超拔。

    后在袁可立组织的校场考校中,带三百骑兵模拟对抗两千步兵,靠着“声东击西、断后围歼”的战术以少胜多,当场被擢升为参将。

    他虽出身微末,却敢抓敢管,连老卫所里不服管的骑兵老兵,都被治得服服帖帖。

    神机营两千五百人驻守通济门附近,是京营的“火器王牌”。

    营中配备的佛朗机炮是兵仗局最新打造的,火铳手每人配一把鸟铳、三十发铅弹,每日需练习“装填-瞄准-射击”五十次,误差超过三尺就要受罚。

    统兵参将周遇吉曾在宣府抵御蒙古骑兵,最擅长火器调度。

    这三位参将,都是朱由校亲自超拔的“新人”,像当初的赵率教、祖大寿一样,没有旧勋贵的牵绊,也没有江南士绅的关系网,眼里只有“陛下”与“军令”。

    袁可立素来信得过陛下的眼光,哪怕周显宗曾只是个把总,只要考校合格、战术过硬,便敢放手授以重任。

    李辅明、周遇吉也没让他失望,短短数月就把各自的营队练得“令行禁止,进退如一”。

    除了卫所欲京营之外,连最难啃的江防水师,也被他彻底掌控。

    原总督操江的官员是江南士绅出身,常年与盐商勾结,放任私船横行长江。

    袁可立上书陛下后,朱由校当即派他拔擢的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徐必达接任。

    徐必达没有参与党争,在地方任上因严查贪腐闻名,到任后第一桩事就是清理水师旧部,将二十多个勾结盐商的军官革职查办,又从京营调派熟悉水战的军官补充,还翻新了二十艘战船,加装了火炮。

    水患之后,如今长江南京段的巡防,从每日一次增至三次,任何私船未经查验都不得通行,水师的旗帜在江面上一飘,连最猖獗的盐商私船都不敢靠近。

    袁可立心中的底气,便来自于这些兵力。

    卫所、京营、水师,三支力量环环相扣,将南京守得像铁桶一般。

    江南士绅的根基是深,掌控着粮道、商铺,甚至能影响地方官员的任免,可他们没有兵,没有火器,再深的根基,在十万精锐面前也不过是纸糊的屏障。

    至于十五日后的宣喻大会,既是引蛇出洞的计策,也是他给江南士绅的最后通牒。

    他不是要赶尽杀绝,毕竟江南是朝廷的赋税重地,能不动刀兵就稳住局面,对百姓、对朝廷都是好事。

    所以他定下的条件很明确:

    只要士绅们乖乖配合,按时完成陛下交办的江南织造局生丝任务,补足今年的江南税收,协助救灾司安置水患流民、推行“皇权下县”。

    那么之前那些贪墨小过、暗中勾结布商的旧事,他可以既往不咎,甚至在给陛下的奏疏里,为他们美言几句,保他们官爵安稳。

    可若是有人执迷不悟,觉得能靠着宗族势力、官场关系拖延对抗,觉得袁可立不敢动真格。

    那他麾下的兵卒,就是最好的“回应”。

    大教场营的刀枪、小教场营的骑兵、神机营的火炮,还有长江水师的战船,早已做好了准备。

    到那时,就别怪他袁可立不给情面,只能用兵锋撕开江南士绅的“铁板”,替陛下清理这留都的积弊。

    很快。

    袁可立要在南京贡院召开宣喻大会的消息,像一阵秋风掠过江南的官绅圈,吹得人心惶惶。

    南京城内,有人暗自庆幸。

    盼着袁部堂能整顿吏治、平抑物价,让水患后的日子好过些。

    但更多人却寝食难安,尤其是那些手眼通天的官员士绅,想起袁可立数月来整顿卫所、纵容厂卫查案的手段,心中都泛着寒意。

    他们怕这宣喻大会不是“宣旨”,而是“算账”,怕自己那点贪腐、勾结的旧事,被当众翻出来,落得个抄家问斩的下场。

    金陵城南,古瓦官寺的钟声刚过午,花露岗南侧的府邸却透着几分压抑。

    这座应天巡抚周起元的宅邸,本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奢华院落。

    朱漆大门外蹲着两尊汉白玉石狮,门楣上挂着“尚书第”的匾额。

    只是水患刚退,院墙下还堆着未清理的淤泥,几株名贵的玉兰树被洪水冲得歪歪斜斜,枝叶上沾着泥浆,倒让这气派宅邸多了几分狼藉。

    可一进内堂,却是另一番天地。

    奢华之气,扑面而来。

    周起元穿着一身月白绫罗便服,斜倚在铺着狐裘的太师椅上,手里捏着个翡翠鼻烟壶,眉头却拧得紧紧的,连鼻烟都忘了吸。

    对面坐着的南京户部尚书汪应蛟,比周起元更显焦躁。

    两人中间的小几上,摆着几碟精致的点心。

    松子糕、桂花糖、蟹粉酥,都是名贵的美食,此刻却没人有心思品尝。

    堂下站着两个女子,正是秦淮河上有名的妓子。

    左边的王月穿着一身素白襦裙,未施粉黛,只在鬓边插了支银簪,身姿纤弱,眉眼间带着几分疏离的冷淡,真如传闻中那般“寒淡如孤梅冷月”。

    她手里捧着个黑漆托盘,上面放着两只温酒的银壶,垂着眼帘,一言不发,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右边的杨宛则穿着水绿罗裙,裙摆绣着缠枝莲纹,手里抱着一把七弦琴,指尖轻轻搭在弦上。

    她比王月更显活络些,见两人许久不说话,便轻声问道:

    “周大人、汪大人,可要贱妾弹首《平沙落雁》解解闷?”

    她声音温婉,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柔媚。

    周起元摆了摆手,语气不耐烦:“不必了,你们先退到屏风后候着,没叫你们,不许出来。”

    王月和杨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几分无奈。

    再高冷的名妓,再才高八斗的才女,到了这些大官的内堂,也不过是伺候人的摆设。

    两人躬了躬身,提着裙摆退到雕花屏风后,屏风中隐约能看见她们的身影,却再没发出半点声响。

    “芸夫兄,这袁可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汪应蛟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压得极低。

    “宣喻大会?怕是‘问罪大会’吧!他来南京这几个月,整顿卫所、抓了那么多贪腐的小吏,现在又要把各州府官员都叫到南京,明摆着是要拿咱们江南官绅开刀!”

    周起元深吸一口气,把翡翠鼻烟壶往案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他何止是开刀,是要刨咱们东林党的根!”

    他语气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江南是什么地方?是咱们东林党人的后花园!

    从万历爷那会儿起,江南的赋税、漕运、丝绸生意,哪一样不是咱们说了算?

    现在倒好,袁可立一来,又是抓布商,又是催生丝,还搞什么‘皇权下县’,明摆着是要把咱们手里的权,都收归陛下!”

    汪应蛟点了点头,脸色更沉:

    “还有那些厂卫!上个月苏州知府,就是因为贪了漕运的银子,被锦衣卫抓了现行,现在还关在诏狱里!

    咱们谁的手上是干净的?

    水患时挪用救灾银子的,跟布商勾结赚差价的,哪一样被翻出来,都是掉脑袋的罪!

    这宣喻大会,就是袁可立设的局,等着咱们往里跳!”

    “最可气的,是陛下的糊涂!”

    周起元猛地一拍太师椅的扶手,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又赶紧压低。

    “陛下说要跟西夷抢丝绸生意,美其名曰‘充盈国库’,实则是与民争利!

    那些布商做了多少年的生意,养家糊口全靠这个,陛下一句话就给断了活路,这不是逼着百姓造反吗?

    还有那‘皇权下县’,让贱民去管地方事,之后是不是也要让宦官插手其中?

    那些阉人是什么货色?

    贪婪无度,暴虐成性,他们要是到了县里,百姓还有好日子过?”

    他越说越激动,手指着屏风外,语气里满是痛心疾首:

    “咱们东林党人,素来以‘匡扶社稷、体恤百姓’为己任,现在陛下偏听偏信,让袁可立这么折腾江南,咱们要是不站出来,江南就真的完了!

    日后朝堂之上,没了江南的支持,咱们东林党还有什么话语权?”

    汪应蛟沉默了片刻,眉头皱得更紧:

    “可袁可立现在掌控着南京的兵权啊!

    三十七卫、京营、还有江防水师,都是他的人。

    李辅明、周显宗、周遇吉那些将领,都是陛下超拔的,跟咱们不是一条心。

    咱们要是真跟他对着干,怕是……”

    “怕什么?”

    周起元打断他,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

    “江南的官绅,哪个没点私兵?

    苏州的布商有护院,松江的盐商有船队,咱们再联络几个总兵,未必就怕了他袁可立!

    这宣喻大会,咱们不能去,也不能让各州府的官员去!

    只要没人理他,他这大会开不起来,陛下自然会觉得他办事不力,到时候咱们再上个折子,参他一本,不怕扳不倒他!”

    汪应蛟眼睛一亮,随即又犹豫起来:“可要是袁可立拿‘抗旨’治咱们的罪怎么办?”

    “抗旨?”

    周起元冷笑一声,拿起案上的茶杯,喝了口凉茶,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

    “咱们就说水患刚退,各州府要忙着救灾、安抚百姓,实在抽不开身。

    再说,江南的百姓也盼着咱们能稳住局面,只要咱们把‘为民请命’的旗号打出去,陛下也不能轻易治咱们的罪。

    他总不能说,救灾不如开大会重要吧?”

    屏风后的王月和杨宛,虽不敢探头,却把两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们没想到,这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大官,背地里竟在谋划着抗旨。

    周起元见汪应蛟沉默,缓缓说道:

    “或许,咱们可以用更狠的招式出来。”

    “更狠的招式?”

    汪应蛟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顿,皱紧了眉头,语气里满是惊疑。

    “眼下袁可立兵权在握,厂卫又盯着紧,咱们稳妥些周旋便是,为何要走险棋?”

    周起元没直接回答,目光扫过屏风后侍立的杨宛与王月。

    他当即抬手,对着两人摆了摆:

    “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下去吧。记住,方才听到的,半个字都不准往外漏。”

    杨宛连忙躬身应道:

    “奴家省得。”

    说罢,她拉起还愣着的王月,两人提着裙摆,轻手轻脚地退出内堂,出门时还不忘将房门轻轻带上。

    房门落锁的声响刚过,周起元便往前凑了凑,手肘撑在桌案上,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要贴到汪应蛟耳边:

    “咱们按他的意思,让各州府的官员来南京参加宣喻大会。

    但这些官员前脚刚离开属地,后脚,咱们就派人去挑唆丝农和灾民!”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就说袁可立要把江南的生丝都运去京师,不给丝农留活路。

    再说救灾司的赈济粮都被官吞了,灾民们再不动手,就得饿死!

    挑唆他们去捣毁救灾司的粮库,最好再闹到贡院附近。

    袁可立不是要开大会吗?

    咱们就让他的大会开不成,让他知道江南的民心‘不可违’!”

    “这……这可不合规矩!”

    汪应蛟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猛地站起身,又怕动静太大被人听见,连忙又坐下,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慌乱。

    “挑唆百姓生乱,这要是被查出来,就是形同谋逆!

    袁可立正愁抓不到咱们的把柄,咱们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规矩?”

    周起元冷笑一声。

    “难道陛下派袁可立来江南,强征生丝、搞什么‘皇权下县’,就合规矩了?

    他那是与民争利,是动摇国本!

    咱们这是在护着江南的百姓,护着国朝的根基!”

    他喘了口气,语气稍缓。

    “汪尚书,你想清楚,宣喻大会一开,不管袁可立是当场抓人,还是借大会敲打各州府官员,咱们在江南的人心定会溃散!

    那些州府的官员,哪个手上没点不干净的?

    到时候他们为了自保,定会把咱们供出来!

    袁可立手握十万兵权,到时候他逐个击破,咱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只有现在闹起来,让袁可立知道江南‘民怨沸腾’,让他不敢轻易动手。

    再把消息传到京师,让陛下知道整顿江南会引发大乱,他才会收回成命!

    这不是险棋,这是咱们唯一的活路!”

    汪应蛟听得心头剧跳,他站起身,在狭小的内堂里来回踱步。

    他知道周起元说的是实话。

    他与苏州的绸商、扬州的盐商勾连太深,今岁水患时,他还收了盐商送来的五千两银子,默许他们囤积粮食抬高市价。

    周起元的这座豪宅,更是江南士绅凑钱给他建的。

    一旦袁可立彻底掌控江南,他们这些东林党人在江南的根基就会被连根拔起,到时候别说官帽,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

    “太险了,还是太险了……”

    他喃喃自语。

    “这要是没控制住,真闹出了民变,咱们就是千古罪人啊……”

    “千古罪人?”

    周起元猛地抓住他的手腕,眼神锐利如刀。

    “咱们要是输了,才是千古罪人!

    东林党在江南经营了这么多年,若是连江南都守不住,日后在朝堂上,咱们还有什么话语权?

    陛下只会更信任那些宦官、武将,到时候国朝的大政,就真的跟咱们没关系了!”

    他松开汪应蛟的手腕,语气又软了几分,带着几分蛊惑:

    “再说,咱们只是挑唆,又不是真的要反。

    只要乱子闹起来,袁可立定会先停了大会去平乱,到时候咱们再派人去‘安抚’百姓,说些‘会向陛下进言’的场面话,既能保住咱们的地位,又能落下‘为民请命’的名声,何乐而不为?”

    汪应蛟停下脚步,看着周起元眼中的决绝,又想起自己收过的贿赂、享过的奢华,心中的挣扎渐渐被恐惧取代。

    他知道,自己早已没有退路。

    从他接受盐商、布商银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和这些江南士绅、商贾绑在了一条船上。

    船要是翻了,他也得跟着沉下去。

    “哎~”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奈,却也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决绝。

    “罢了,就按你说的办吧。

    不过,得先派人去京师,跟叶向高、钱谦益他们通个气,让他们在朝堂上也帮着说几句话,万一事败,也好有个照应。”

    周起元见他松口,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他端起桌上的茶盏,递给汪应蛟:

    “这就对了!只要咱们上下一心,袁可立再厉害,也敌不过江南的‘民心’。

    来,喝杯茶,咱们再好好合计合计,该派谁去挑唆百姓,该怎么把消息传到京师……”

    内堂的烛火依旧摇曳,映得两人的身影在墙上忽大忽小。

    他们口中的“为民请命”,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私利。

    他们所谓的“清本正源”,不过是一场裹挟百姓的阴谋。

    而此刻的他们还不知道,这场看似周密的算计,狠辣的计策,便是袁可立要的变数。

    这位被大明皇帝授予重任的南京兵部尚书要等的“蛇”,终于要主动出洞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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