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纪检组到来

上午11点，一辆公务SUV驶入南山村村委，车上下来五个人，为首的是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秦风见过几次，人称老徐，徐主任。

跟在徐主任身后的女子更是令秦风惊讶。

“舒姐姐！你怎么来了！”

“怎么，你能来南山村当书记，我就不能到纪委督察你么？”

说话的是一个留着精炼短发的女子，约摸30岁出头，穿着一件偏职场风的深色连衣裙，对秦风抱以得意的微笑。她叫舒雅丽，是秦风在怀山比较熟识的朋友之一。

“怎么，秦书记认识舒主任？”徐主任奇道。

“怎么不认识，当初一起考上乡镇的，没想到现在在徐主任帐下。”秦风笑道。

徐主任摆摆手，“可不是在我帐下，是在纪委办公室，如今是办公室副主任，很优秀的一支笔杆子。”

老徐显然对舒雅丽比较客气，秦风看得出来，后者大概率是被纪委当人才调过去的，以后很可能接手办公室主任位置，前途无量。

舒雅丽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反过来揶揄秦风：“比不上秦书记、秦总，高升了都不跟老朋友说一声，我还奇怪，南山村怎么也有一个叫秦风的人。”

“哈哈哈哈，都是青年才俊，进去说话吧。”老徐当先一步进了村委大楼，其他人跟上。

在会议室，秦风和来玉凤向纪委督察组简要介绍了近期拆迁工作情况，纪委的几个同志听完后，提出了几个尖锐的意见：

为什么推进缓慢，是村民不愿意，还是村委本身抵触。

为什么频现上访，是安抚不到位，还是属地管控失职。

为什么频现贪腐，是信仰不牢固，还是选人用人失察。

面对这三个问题，来玉凤和其他几个村干部早已紧张得冒汗，因为这几个问题直指村委的核心问题，他们自己未必贪腐，但不可否认，整个村委班子存在强烈的抵触拆迁的心理，且有意放任村民上访，至于历任村书记因为各种原因被抓的事，他们也存在一定程度的知情不报。

逻辑很简单，村书记在拆迁工作中给村集体留小金库，同时自己多拿一点，这样总体对村子，尤其村委的几个干部，是有利的。平时村干部到县里开会、出差等等的差旅费、工时费、加班费，就靠这点小金库撑着。

所以严格来说，纪委的三个质问，都跟他们有些关系。

见大家噤若寒蝉默不作声，秦风只好自己出来扛。

“徐主任，督导组提出的批评非常到位，我们深刻检讨，作为南山村委班子的班长，我向纪检组表态，一定全面整改，确保拆迁工作顺利、稳妥、按时推进！”

徐主任点点头，示意其他人对秦风的话做记录。然后忽然换了一副面容，笑道：“秦书记有担当，很好，我们要的就是这份担当。”

“面上工作了解差不多，我们还是到村里走走吧，最好能到村民家中走访。”

秦风立马给夏荷使了个眼色，夏荷会意，当先领路。

“各位领导跟我来。”

在夏荷的带领下，众人来到月亮河边上，这是一条贯通南山村的村道，两边都是老房子，对比月亮湖对岸新建的别墅，简直可以说是破败不堪。

“秦书记，这些房子都很老旧，村民怎么都不愿意搬呢？按理说就算是钱的问题，但其他地方新盖的楼房照样被拆迁，人家损失更大，也没见这么抵触的。”

徐主任指着村道两边的老旧民房问道。

秦风初来乍到，他可答不上来，于是看向夏荷。

夏荷会意，回应说：“各位领导，这个牵扯到另一件事，我请你们听听村民的意见吧。”

于是带着众人走进一户开着门的院落。

院子里只有一个老婆子和一个小孙女，见到一大群人来访，一时有些惊惧而不知所措。

“吴大妈，您别怕，是我。”

见到夏荷，老婆子才安定一些，问：“小荷子，你们这是干啥子？又要来逼我们拆迁？”

老人看向秦风等陌生人的眼神，既惊惧又恼怒，要不是夏荷在场，估计要拿扫帚赶人了。

“不是不是，这些是县里的领导，以及咱村新来的秦书记，他们是来了解情况的，有些话想问您，您照心里想的说就行。”夏荷安慰道。

听了解释，老婆子的怒意才消减一点，问：“你们有什么就问吧。”

秦风作为村书记，先上前跟吴大妈寒暄几句，介绍自己，然后把徐主任的疑问复述一遍。

吴大妈听完，气不打一处来，尖声道：“我们为什么不愿意搬，你们县里的领导没点数？前几年，我们要原地翻新楼房，你们压着不批准，说什么南山村是限制开发的村，只能搬迁不能重建。”

“现在呢，又说南山村要整村拆迁开发，建别墅，开发景区，把我们赶走。合着政府一张嘴，正反都是你们说的理，咱小老百姓只能吃哑巴亏？”

吴大妈还在絮絮叨叨地控诉，秦风等人已听到最核心的问题。

农村宅基地严格管控，不批新建，是前几年一直在推行的政策，这个政策在全国不少省份都存在，只是名头不同，比如撤村建居、撤村变镇、农民进城、小县大城等等。

其目的都是一致的，即推动农村城镇化，迫使农民进城，以便强化城市功能。在政府体系里，很多资源是按人口分配的，有了人，就有了财税、土地、建设指标、能源指标等一系列发展资源，这才是各地政府官员最看重的。

这一茬，在场的纪检督察组和秦风都非常懂，他们这些年写了不知多少这方面的材料，老婆子说的不仅是实情，甚至可以说就是他们问题材料中活生生的例子。

离开吴大妈家，纪检督察组一行人沉默不语，基层的问题，远比他们认为的要尖锐，南山村的问题，绝不仅是村委村干部办事不力，更多的是整个政策体系与村民诉求之间存在的巨大矛盾。

这个矛盾本来可以通过其他安抚政策调和。

但如果非但没有安抚，反而变本加厉地迫害呢？

敏锐的纪委干部，嗅出了其中浓重的腐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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