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万里海波平

青州的宁静被彻底打破。

许墨将大部分精力重新投入到政务与军务之中。苏婉虽仍需静养，但已无大碍，看着丈夫眉宇间重新凝聚的锐气与忧色，她深知风雨欲来，只是默默将府内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让许墨有后顾之忧。

许墨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以浙江巡抚（虽人在青州，但职权未卸）兼钦差大臣的身份，行文东南沿海各省，严令加强海防，整饬水师，特别是要警惕来自吕宋方向的任何可疑船只，并将在浙江剿倭及仿制西洋火器的经验倾囊相授。

他深知，朱翊钧逃往南洋，绝不会甘心蛰伏。下一次来袭，必然伴随着更猛烈的风暴，或许不再是倭寇骚扰，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海上入侵。

第二件事，他再次上表，详细陈奏“瑞王余孽”朱翊钧勾结西洋、图谋不轨之危，恳请朝廷高度重视海防，加大投入，建造新式战舰，训练海军，并开放有限度的海上贸易以充实国库，同时强烈建议组建一支强大的远洋水师，主动出击，扫荡海外匪巢，将威胁扼杀于萌芽。

奏章石沉大海。朝中回复一如既往的拖拉敷衍，只言“已知悉，着沿海严加防范”，对于建造舰队、远洋出击等“耗资巨万”且“有违祖制”的建议，则避而不谈。杨一清私下来信，表示阻力巨大，国库空虚，勋贵守旧，陛下亦不置可否。

许墨深感无力，却并未放弃。他一面利用巡抚职权，在浙江和南直隶力所能及地加强水师，仿制改进火器；一面通过苏婉的商会网络，继续秘密搜集海外情报。

老金派往吕宋的探子陆续传回消息。

情况比想象的更糟。

朱翊钧果然逃到了吕宋岛，并迅速与当地一股强大的西班牙殖民总督搭上了线。他利用手中掌握的大明沿海情报、部分财宝以及“大明正统亲王”的身份（自封），成功说服了西班牙人支持其“复国”。

西班牙总督正苦于无法打开大明市场，对朱翊钧的提议极感兴趣，双方一拍即合。

探子回报：西班牙人已开始向朱翊钧提供大量先进火枪、火炮，甚至派军官帮助训练其麾下人员（包括残存的白莲教骨干和招募的亡命徒）。朱翊钧则在吕宋岛上建立据点，疯狂扩军，并利用西班牙船只，频繁骚扰大明东南商路，劫掠物资人口，气焰极其嚣张！

更令人担忧的是，有迹象表明，朱翊钧和西班牙人正在策划一次大规模的行动，目标很可能直指大明的某个重要沿海城镇，意图建立一块“登陆根据地”！

“不能再等了！”许墨接到密报，拍案而起，“坐以待毙，必遭其噬！必须主动出击！”

然而，手中能调动的浙江水师，战船老旧，兵力有限，跨海远征吕宋，对抗与西班牙人勾结的朱翊钧，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向朝廷请求援兵和授权的奏章，再次被无情驳回，甚至引来朝中更多“好大喜功”、“穷兵黩武”的攻讦。

就在许墨焦头烂额之际，转机意外出现。

这日，他正在巡抚衙门（青州临时征用的一处官邸）与几位心腹将领研究海图，门房来报，称有几位自称来自福建水师的军官求见。

许墨一愣，福建水师？他与那边素无深交。

“请进来。”

来的是一位面色黝黑、身材精悍的参将，姓俞，名大猷。此人虽官职不高，但目光锐利，气度沉稳，一看便是久经沙场之辈。

“末将俞大猷，参见许大人！”俞大猷抱拳行礼，不卑不亢。

“俞将军不必多礼。不知将军远道而来，所为何事？”许墨问道。

俞大猷直言不讳：“末将听闻许大人力主加强海防，剿灭海匪，甚至有意远征海外逆酋，心中钦佩！特来投效！”

许墨微微惊讶：“俞将军是福建水师参将，何出此言？”

俞大猷脸上闪过一丝愤懑：“不敢瞒大人！福建水师积弊已久，上官畏敌如虎，克扣军饷，战船破败不堪！末将屡次请战剿匪，皆被斥责！近日更有一股巨寇（实为朱翊钧部下）盘踞外岛，肆虐商旅，上官竟欲行招安绥靖之举！末将实在忍无可忍！愿率麾下敢战之士及数条快船，追随大人，肃清海疆，虽死无憾！”

原来是一位不得志的悍将！

许墨心中一动，仔细询问俞大猷对海战、倭寇、西洋火器的看法，发现其见解独到，对水战极有研究，且对西洋火器颇有兴趣，并非夸夸其谈之辈。

这正是他急需的人才！

“好！”许墨大喜，“俞将军既有此报国之心，本官岂能拒之？今后你便在我麾下听用，负责整训水师，打造战船，筹备远征！”

“末将遵命！”俞大猷单膝跪地，声音铿锵。

有了俞大猷这员熟悉海事的大将加入，许墨如虎添翼。

他顶住压力，从浙江藩库和自家（通过苏婉商会）筹措银两，命俞大猷全力督造新型战船（仿福船和西洋船优点），加紧训练水师士卒，演练火器战法。

同时，他利用巡抚权力，整合江浙沿海卫所兵力，统一号令，不再各自为战。

然而，资金和资源依旧捉襟见肘。

就在许墨为此发愁时，苏婉抱着孩子，轻轻走进书房。

“许郎，可是为军饷烦恼？”她轻声问道。

许墨叹了口气，点点头。

苏婉将一份账册放在他面前：“这是我商会这些年大半积蓄，以及我变卖部分青州产业所得，应当能解燃眉之急。保家卫国，亦有我一份责任。”

许墨震惊地看着妻子：“婉娘，这…这是你的…”

“你我夫妻一体，何分彼此。”苏婉温柔而坚定地看着他，“去做你该做的事。家里，有我。”

许墨心中暖流涌动，紧紧握住她的手，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有了资金注入，俞大猷的动作更快了。

短短数月，数艘改良后的大型战船下水，水师官兵经过严格训练和淘汰，焕然一新，虽然规模仍无法与敌人相比，但士气高昂，装备了仿制和改进的佛朗机炮、火铳，战斗力大幅提升。

时机渐渐成熟。

老金从吕宋发回最新密报：朱翊钧和西班牙人似乎已准备就绪，大量物资和人员正在集结，进攻可能就在近期！

必须先发制人！

许墨不再等待朝廷旨意（也知道等不来），毅然决然，以“巡缉海盗”为名，命俞大猷为先锋，张屠户率陆战队配合，率领这支新生的水师舰队，扬帆出海，直扑吕宋方向！

他知道这是擅启边衅，但为了杜绝后患，他已顾不了那么多。

海面上，碧波万顷，战舰破浪前行。

许墨站在旗舰船头，海风吹动他的衣袍。身后，是凝聚了他和无数人心血的舰队，虽然还不够强大，但充满了决绝的勇气。

俞大猷指挥若定，舰队阵型严密。

张屠户摩拳擦掌，期待着与敌厮杀。

经过数日航行，根据老金提供的线索，舰队逼近了朱翊钧盘踞的外岛海域。

“大人！前方发现可疑船队！悬挂不明旗帜，但船型似西夷制式！”瞭望哨突然高声预警！

“终于来了！”许墨目光一凝，“全军备战！迎上去！”

鼓角齐鸣，旗帜挥动！

大明水师舰队，如同一支离弦之箭，义无反顾地冲向未知的强敌！

远处海平面上，出现了数艘高大的西洋帆船的身影，以及更多改装过的海盗船。

一场决定东南海疆命运的大战，即将在这万里碧波之上，轰然爆发！

许墨握紧了望远镜，眼神坚定。

这一战，为了家国，为了百姓，也为了那份来之不易的宁静。

必须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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