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胜出
死寂持续了足足三息,仿佛连流动的空气都凝固了,沉重地压在每个人心头,直到某个观赛的外门弟子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惊骇,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发出一声尖锐得刺破耳膜的“嘶——”,这声音如同被骤然刺破的气球,瞬间引爆了全场压抑已久的情绪,惊呼、议论、难以置信的抽气声轰然炸开,如同沸腾的潮水席卷了整个擂台四周。
原本抱着双臂、脸上挂着讥诮冷笑的黄阶弟子们,此刻脸上的表情彻底僵硬,下巴惊得几乎要脱臼掉在地上,一双双眼睛瞪得滚圆,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活脱脱一对对惊愕的铜铃。他们的手指无意识地深深掐进了掌心皮肉,指甲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却浑然不觉疼痛;那些之前骂骂咧咧、肆无忌惮嘲讽“橙阶废物也敢上台自取其辱”的杂役弟子们,此刻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喉咙里却像被死死塞进了一团湿透的棉花,连最轻微的惊呼都卡在嗓子眼发不出来,只能呆若木鸡地望着擂台上那道单膝跪地、却在挣扎着起身的身影,他们目光里曾经浓得化不开的轻蔑与鄙夷,此刻早已被巨大的震撼与油然而生的敬畏所取代;更有几个原本缩在角落、几乎被忽视的低阶弟子,此刻激动得浑身发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同样深深陷入掌心,甚至掐破了皮肤,渗出细小的血珠也浑然不顾,他们的眼睛亮得惊人,像两簇在黑暗中猛然点燃、熊熊燃烧的火焰,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着段楚寒那染血的、微微颤抖的后背——那不仅仅是一个背影,更是他们从未敢想象、只在梦中出现过的,一种不屈的反抗、一种向强权挑战的决绝姿态!
段楚寒的喘息声变得越来越沉重,每一次吸气都像是用粗糙的砂纸在刮擦着干裂的喉咙和灼痛的肺叶,胸口传来的阵阵闷痛如同重锤擂击,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但他依旧死死咬着牙关,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凭借着手中那柄看似平凡的铁剑作为唯一的支点,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一点一点地撑起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从单膝跪地的屈辱姿势,艰难地变为半跪,再一点点挺直腰背变成跪直,最后,在无数道复杂的目光注视下,他终于借着铁剑的支撑,猛地一发力,极其勉强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那身早已被汗水和血水浸透的粗布衣衫紧贴在身上,清晰地勾勒出他精瘦却充满力量感的肌肉线条,后背那道狰狞的伤口再次崩裂,新鲜的、温热的鲜血顺着脊梁骨的凹陷处蜿蜒而下,一滴一滴砸落在冰冷的擂台上,溅开一朵朵触目惊心的暗红色血花。他的脸庞苍白得如同被水反复漂洗过的宣纸,毫无血色,嘴唇则被自己用力咬得青紫一片,然而,就在这张狼狈不堪的脸上,却缓缓扬起了一抹极其淡薄、却又无比清晰、带着浓郁血腥气的笑容——那是属于胜利者的、骄傲的笑容,是打碎了所有强加于身的轻视与高高在上的傲慢、宣告自身不屈意志的笑容!
“这……这绝不可能!这一定是假的!”章旭辉的同门,一个同样身着耀目黄衫的弟子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脸色因惊怒而扭曲涨红,他几乎是本能地抄起腰间的佩剑,抬脚就要往擂台上冲去,意图阻止这荒谬的结果。然而,他身形刚动,便被身边一直冷眼旁观的周长老一声雷霆般的怒喝震住:“混账东西!给我滚回来!擂台赛自有规矩方圆,输了就是输了!你难道想当众坏了金光殿的脸面不成?!”那黄衫弟子被喝得浑身一颤,脚步钉在原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握着剑柄的手因为极度愤怒而青筋暴起,根根凸起如同虬结的树根,他恨恨地、几乎要将眼珠子瞪出来般剜了段楚寒一眼,终究不敢违抗长老之命,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了回去,但那双紧握的拳头却依旧死死攥着,指节捏得惨白一片,几乎要碎裂开来。
金光殿专属的看台之上,周长老那张原本还算威严的脸庞此刻阴沉得几乎能拧出水来,他死死盯着擂台上那个摇摇欲坠却挺立如松的身影,眼中寒芒闪烁,一股无形的怒火在心中翻腾。他捏着茶杯的手指猛地一收,“咔嚓”一声脆响,精致的瓷杯竟被他硬生生捏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混着殷红的血珠(被碎片划破)顺着他指缝流淌下来,打湿了华贵的衣摆也毫不在意。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此子……竟敢如此重伤我金光殿的弟子……”旁边的李长老同样眉头紧锁,但他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段楚寒身上,而是带着一丝探究和意外,落在那柄血迹斑斑、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铁剑上,低声沉吟道:“他的剑……竟然没断。”那声音里蕴含的惊讶并非作假——一柄如此普通的铁剑,在硬撼章旭辉那等黄阶弟子全力一击的灵器后,非但没有寸断,反而支撑着主人完成了那惊天逆转,这本身,就是一个难以解释的奇迹!
段楚寒微微低头,目光落在自己紧握着剑柄的手上。掌心一片血肉模糊,被震裂的虎口还在汩汩地往外渗着鲜血,带来钻心的刺痛。然而,这双手却依旧坚定地、牢牢地攥着那冰凉粗糙的剑柄,仿佛那是他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他意志的延伸。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刃,缓缓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那些曾对他肆意嘲弄、口出恶言的面孔,此刻纷纷心虚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那些曾经将“废物”二字挂在嘴边、眼中充满轻蔑的人,此刻脸上只剩下一种混杂着敬畏、忌惮甚至恐惧的复杂表情。一股难以言喻的畅快感冲上喉头,段楚寒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沙哑、却带着无尽快意的笑声,他猛地提高了声音,那沙哑的嗓音如同砂石摩擦,却清晰地传遍了全场:“橙阶废物?”他手臂一振,染血的剑尖带着无匹的锋芒,直直指向台下金光殿弟子聚集的方向,“看看你们引以为傲的黄阶弟子!连个你们口中的‘废物’,都打不过吗?!”
这句话,如同在滚油中投入了一颗火星,更像是一颗威力巨大的炸弹,瞬间在死寂后刚刚恢复喧闹的广场上再次引爆!金光殿的弟子们只觉得脸上像被狠狠抽了一鞭子,火辣辣地疼,一张张脸涨得通红发紫,额头上青筋跳动,想要反驳,想要怒骂,可目光触及擂台上那依旧昏迷不醒、嘴角淌血的章旭辉时,所有的话语都死死堵在了喉咙里——那具躺在冰冷擂台上、动弹不得的身体,就是最无情、最有力的证据!而那些数量众多的低阶弟子们,则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与狂喜,如同被点燃的干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赢了!段楚寒赢了!”声音里充满了长久被压抑后的扬眉吐气和难以言喻的兴奋!
巨大的声浪冲击下,段楚寒的身体剧烈地晃了晃,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倒下。但他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脚下猛地一踏,竟又奇迹般地站稳了脚跟,如同一棵扎根于磐石的孤松。他再次低头,凝视着手中那柄陪伴他经历生死、此刻已伤痕累累的伙伴。剑身之上,章旭辉的鲜血与他自己的热血交融在一起,呈现出一种暗沉肃杀的颜色,剑刃上布满了数道深深的、触目惊心的划痕,那是硬撼灵器留下的勋章。然而,这柄铁剑的脊梁,却如同它的主人一般,依旧笔直,不曾有丝毫弯曲。段楚寒伸出沾满血污的手指,极其轻柔、如同抚摸爱人般抚过那冰冷的、带着豁口的剑刃,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穿透喧嚣的力量,清晰地传入身边每一个人的耳中:“剑在,人在。”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激荡开无声的涟漪。台下的欢呼声在这一刻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变得更加狂热,更加响亮,如同海啸般汹涌澎湃,几乎要将整个擂台、整个天空都彻底淹没。段楚寒独自屹立在擂台的中央,如同狂风暴雨中一株孤傲的苍松,任凭那无形的、巨大的声浪如同飓风般刮过,他的身影依旧挺拔,不曾有半分动摇。苍白如纸的脸上,那抹胜利的笑容愈发灿烂,然而,在他的眼眶深处,却悄然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光——那是胜利的泪水,是证明自己价值的泪水,是终于用血与汗打碎了所有强加于身的偏见与枷锁的泪水!
在远离喧嚣中心、相对僻静的一处看台上,一个穿着毫不起眼灰色布衣的老人,一直默默注视着擂台上发生的一切。此刻,他那双阅尽沧桑的眼中终于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轻轻点了点头,用只有身边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这小子……心志之坚,倒真有点意思。”他身边侍立的一个少年眉头紧锁,显然难以理解:“师傅,他……他终究只是个橙阶弟子啊……”老人淡淡地打断了他,目光依旧落在段楚寒身上,带着洞悉一切的深邃:“橙阶又如何?你看他那股子宁折不弯的劲头,那份以命相搏、向死而生的意志,比金光殿里那些养尊处优、徒有其表的黄阶弟子,不知要强韧多少倍!”少年闻言,困惑地再次看向擂台上那个浴血的身影,又看了看自己师傅那笃定的神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眼神中多了几分思索。
段楚寒自然没有听到远处看台上这对师徒的对话。他只是静静地站在擂台上,胸膛剧烈起伏,目光缓缓扫过台下如潮水般涌动的人群,扫过那些曾经将轻蔑刻在骨子里、如今却只敢流露出敬畏的面孔。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从他那伤痕累累的身体深处升腾而起。他无比清晰地知道,从这一刻起,从这染血的擂台开始,“橙阶废物”这个耻辱的标签,将永远被踩在脚下,再无人敢以此轻辱于他;从这一刻起,他手中这柄饱饮鲜血、伤痕累累却笔直不屈的铁剑,将让“段楚寒”这三个字,深深烙印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底!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将手中的铁剑高高举起,剑尖直指苍穹!那动作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却让他的眼神更加锐利如鹰。声音虽然依旧沙哑不堪,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坚定,如同金石坠地,响彻全场:
“我的剑——”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扫过每一张震惊的脸,
“不会输给任何人!”
这掷地有声的宣告,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信,台下的欢呼声瞬间达到了顶峰,如同火山喷发,声浪滔天,彻底淹没了天地间一切其他的声音。段楚寒的嘴角,在那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高高地扬起,露出了一个毫无保留的、无比灿烂的笑容——那是属于浴血奋战后胜利者的笑容,那是属于以弱胜强、向命运挥剑的强者,最骄傲、最肆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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