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极乐城

极乐城深处，藏着一座比当朝皇宫更显奢靡的殿宇，玉石铺地映着银光，纯金打造的柱子缀满流苏，连廊下悬挂的鲛绡宫灯燃着凝香，风一吹便散出满殿清馥，却掩不住内里几分暧昧的奢靡。

高台之上，数不清的金珠串成垂帘，颗颗圆润饱满，日光透过珠串洒下，碎成满地金箔似的光斑，将偌大的殿宇硬生生隔出内外两重天地，内殿隐约漏出的声响，混着丝竹余韵，缠缠绵绵勾人耳尖。

外间的地面冰凉刺骨，一道黑影死死伏在地上，背脊绷得笔直，却偏要将头颅埋进玉砖的缝隙里，仿佛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只憋出沙哑紧绷的嗓音：“主上，萧拓死了。”

话音落，他便一动不动地伏着，连眼皮都不敢抬。

内殿的欢好之声依旧缠绵，丝竹声忽高忽低，衬得外间愈发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那暧昧的声响才渐渐歇了，金珠垂帘轻轻晃动，而后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嗓音，带着刚经历欢愉后的慵懒，又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意：“死了？怎么死的？”

帘后之人指尖捻着一枚玉扳指，指腹摩挲着纹路，眼底划过一丝诧异。

这萧拓是他埋在京城多年的暗棋，即便上一次龙觉寺的暴露，他也完好的洗清，怎么会突然丢了性命？

黑影的身子抖了抖，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白玉砖石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声音带着怯意：“据说是勾结奸细刺杀太后，被禁卫军当场斩杀，尸体直接扔去了野狗坡，早已被野狗吞食殆尽。魏王府也已被查抄，我们安插在府中的人尽数被抓，如今还留在京城能调动的人手，不足一二。”

“哐当——”一声脆响陡然炸开，一只描金填翠的瓷盏狠狠砸在黑影面前，碎成满地瓷渣，茶水溅湿了他的衣摆。

帘后之人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满是怒意：“废物！一群废物！”

发泄过后，他像是想到什么，转口道：“沈莲安和巫咛那边呢，至今还没有消息吗？”

黑影看着脚边的碎瓷，浑身抖得更厉害，冷汗浸透了里衣，声音都带着颤音：“天牢被摄政王的人层层把守，戒备森严，我们的人本来已经安排好了，可是不知为何，突然出现一个髯须大汉，将我们的计划全盘破坏，如今我们的人无法靠近沈莲安和巫咛。”

金珠垂帘后的身影沉默了。

没有声响，没有动静，可这份死寂却比怒骂更让人恐惧。

黑影伏在地上，只觉得周身的空气都在收紧，压得他喘不过气，连心跳都快要停滞，只能死死咬着唇，等着帘后之人的发落。

良久，那道雌雄莫辨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褪去了怒意，却添了几分凝重：“京城近来发生的事，细细说来，半点都不许漏。”

黑影的心猛地一松，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连忙定了定神，缓缓抬起头些许，语速平稳地将京城的变故一一禀报，从萧景墨被推下悬崖到户部尚书被查抄，再从龙觉寺到江南，最后是魏王府查抄，桩桩件件都讲得明明白白。

“你是说，每次我们快要成事的时候，都被人破坏了？而且你们查了这么久，连对方的身份都查不到？”帘后之人的声音仿佛压着无数的怒火，让人不寒而栗。

黑影的头颅埋得更低了，几乎要贴在地面上，声音细若蚊蚋：“是，据前线探子传来的消息，确实如此。对方行事极为隐秘，每次得手后便立刻隐匿，半点踪迹都不曾留下。”

话音刚落，金珠垂帘突然剧烈晃动起来，珠串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紧接着，一道身影从帘后走出，竟是个戴着玄铁面具的男子。

他身上只裹着一件白色透明的纱衣，薄如蝉翼的料子紧紧贴在身上，堪堪遮住关键部位，露出流畅的肩线与腰线，肌肤在日光下泛着冷白的光泽。

他径直走到殿中那把鎏金盘龙椅上坐下，身后紧跟着一名同样穿着透明纱衣的女子，身姿窈窕，眉眼含情，顺势便扑进了他的怀里，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胸膛，语气娇媚：“主上，别气了，伤身。”

两人旁若无人的纠缠着，又或者说是女子单方面的挑逗着。伴随着时间推移画面越发香艳起来，可殿内的护卫与那伏在地上的黑影，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看一眼，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敢扫过，只死死盯着地面。

面具男子抬手抚着女子的发顶，神色依旧懒懒的，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江南那边呢？那个被百姓奉为‘神女’的人，也没有半点消息吗？”

黑影闻言，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卷画轴，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手臂绷得笔直：“主上，这是我们的人在江南画下的神女画像，只是神女常年戴着面纱，未能画下全貌。”

一名护卫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画轴，转身递到面具男子手中。

男子漫不经心地展开画轴，原本靠在龙椅上的身子却猛地坐直了，连怀里的女子都顾不上了，双手紧紧攥着画轴，目光灼灼地盯着画像，眼底满是震惊与激动。

不得不说，这画师的技艺着实高超，虽未画神女全貌，却将她的神韵勾勒出了九分。

画中的女子身着七彩霞衣，裙摆似有流霞缠绕，面纱轻垂遮住大半容颜，唯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眼尾微微上挑，似含秋水，又藏着几分清冷，灵动传神，仿佛下一秒便会从画中走出来。

面具男子的浑身都在微微颤抖，指尖缓缓抬起，轻轻抚上画像中那双眼眸，指腹反复摩挲着，像是在触碰什么稀世珍宝，嘴里不停呢喃：“像，太像了……”

话音落，他猛地将画轴卷好，一把抢过将怀里的女子推开，转身便朝着内室狂奔而去，留下那名女子独自跌坐在冰冷的玉石上，眼底都是惶恐。

若是此刻云霓在此，见了这女子的模样，定会大吃一惊。

只因这女子的眉眼，竟与她的母亲锦安将军有七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连眼尾上挑的弧度都如出一辙。

这座殿宇本就建在地宫深处，而地宫最深处，藏着一间严密的密室。

密室的四壁都挂满了画轴，层层叠叠，没有一丝空隙，而每一幅画上，都是同一张女子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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