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再审宝龙

代表个人，还是代表市纪委。

这是一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问题。

如果郑方圆是代表市纪委，早在第一天就摆平了。压根不用郑方圆开口，市纪委公函一到，张泰和就得主动给刘严打电话，火速重启案件办理。

那刘严为何多此一问？这就是储文良所说的，仗义出手，是纯粹。拿到依据，是谨慎。

官场多年，刘严已经不是年轻人了，那种冲动之下脑子一热，为了郑方圆一个人的意思，就忤逆上司命令去办案的事情，他不会干的。

所以，与其说他要一个指令，不如说，他需要一个借口。

想明白这一层，郑方圆正色道：“刘队，如果能让你重启案件办理，我就是代表市纪委！有任何问题，我全部承担！”

终究还是做出了这般表态。

原本郑方圆寄希望于通过各种办法撬动刘严主动改变心意，不代表市纪委就最好，至少自己不用承担风险。

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露骨，你自己都不豁出去，又凭什么让别人豁出去呢？

官场上，没人是小说里的NPC，牺牲自己，就为了成就主角。

说来说去，还是李解老道啊。从一开始，他就料定了，郑方圆不豁出去，是办不成这件事的。郑方圆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现在看来，自己对人性的掌握，火候还不够啊。

得到了郑方圆的答案，刘严没再多说什么，直接给随行警察发布命令：“去二看，提审贺宝龙！”

“刘队？要不要先跟张局报告一下？”小警察担忧道，“我们还没拿到手续文件。”

“先按市纪委领导的意思办，事后再报告。上次提审贺宝龙的文件不还在吗？就用那张，把没做完的事，做完！”

“好。”小警察挂挡踩油，车辆右转，往城外奔去。

再见到贺宝龙，对方精神头比上次好多了。大概是进来时间久了，心里最难捱的那段时间过去了，适应了环境。

刘严虽然是主审，但他这次把主导权交给了郑方圆。不过还是老规矩，讯问笔录上，不会有郑方圆的名字。

“好久不见了。”郑方圆打了个招呼。

“是啊，好久不见。说好教师节，怎么没来啊。我还眼巴巴等着你们来给我送礼呢。”贺宝龙相比之前，气定神闲了不少，此刻居然和郑方圆戏谑起来。想必是彭文山又让人进来传话了。

“嗯，是我们的不对，爽约了，抱歉。”郑方圆还真给他道了个歉。

“算了，我也不计较了。”贺宝龙大度地摆手，“你不是要问我考虑得怎么样吗？我没什么好考虑的，我承认，方永年就是我的上线，是他偷的试题。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早点把我送进监狱，这条件太差了。”

郑方圆摇了摇头：“你理解错了，我们这次来还真不是问方永年的事，这些我们都掌握了。我们是要问你冯志的事，你再跟我们说说，这个综合素质评分是怎么运作的。”

“上次不都说了吗？就干了四五回，后面没啥意思，就没干了。”贺宝龙倒是一点不遮掩，大方承认了上次的审讯内容。

看来，彭文山又在坑他了。估计是让他把犯的事能撂的都撂了，但不能供出自己。只要贺宝龙能做到，就会保住他的财产，将来也会为他减刑早点出来去运作帮忙。

得到大佬的“保证”，贺宝龙也就放心了。

殊不知，这是彭文山的忽悠，目的是赶紧把案子给结了，让贺宝龙进去。至于蹲多久，彭文山一点不在乎，甚至可能想着让贺宝龙蹲到死，最好暴毙在监狱里，万事大吉了。

“详细说说，这个制度也不是简单设计吧，肯定不是你一个人就改的，一定有层层监管。它的流程是怎么样的？”

“你对这个这么感兴趣啊。行，那我简单跟你说说。制度嘛，设计上初衷都是好的。一般来说，原初中给出评价分数后，意愿高中是不能随意更改评价的，就是防止改分乱象。首先要学校党委会集体研究，研究通过后上报市教育局，基础教育处先征求原初中的意见，没意见就审核后报请局长办公室开会研究。流程就是这样。”

“三个关口，你是怎么层层突破的？”

“你这个小同志，既对权力一无所知，也高估了他们的业务素质。”贺宝龙笑了，“我分管这一块，首先学校党委会就不会有问题，我定下来，没人会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学生去反对。其次原初中就算有什么意见，也不会提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至于市教育局那帮酒囊饭袋，更是睁眼瞎，明明这个学生其他成绩都很好或者都很差，突然被改了综合素质评分，按制度是要实地调查核实的，可我干过几次来看，没有一次真正实地调查核实了，直接签字上会。还是那句话，领导事情多得很，上会过一下就完事了，谁都不会去在乎一个陌生孩子的未来。看上去层层关口，其实都是摆设。”

贺宝龙也是无官一身轻、说话百无禁忌了，句句可谓是鞭辟入里，换做在任上的时候，哪怕打死他都不会说的。

很多事就是这样，制度设计时，环环相扣、层层监督，只要有一关拦住了，就不会让坏人得逞。

可现实往往时，环环失灵，层层失守，让贺宝龙一个初步建议者一路畅通无阻。把严密的制度击了对穿！

“聊个题外话吧，你觉得这个制度为什么会失灵，该怎么完善？”郑方圆问。

“为什么失灵？哪有什么为什么，刚刚不说了嘛，没人在乎，所有权力实际上都集中到了我一个人身上。至于怎么完善，你应该没查过我的学术研究成果，我曾经就这个制度发表过一篇论文，里面有详细建议。”

“什么建议，简单跟我们说说。”

“简单说，那就是两个字，废除！”

“废除？”郑方圆大感意外，难以置信，“你不是从中获利了吗？这是你的权力寻租空间，你居然建议废除？”

“害，发论文嘛，那肯定是要写点好东西的。这叫什么来着，哦，心里装着生意，嘴上不忘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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