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你到底是谁?
杭州城前的最后一个歇脚点,是座废弃的破庙。破败的庙门在风中摇晃,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庙内,香案断裂,佛像倒塌,灰尘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
石苍山冒着呼啸的风,拄着步枪,沿着庙墙转了半圈,回到后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句:“从这儿能望到三里外的竹林,鬼子来了准能提前瞧见!”他的声音在破庙里回荡,带着一种警惕与坚毅。
高鸣知道这句话是对他说的,可既然这武陵山的汉子没明说,他也就没接他的茬,装着一板一眼地擦拭香案上那积了不知多久,足足有半寸厚的灰,等刮出块干净地方后,便一屁股坐了上去后,才不紧不慢地转头对陈启明说:“启明,明暗岗,各两处,每一个时辰换一个次,其他人好好休整,修整,我们后半夜再进城。”
石苍山鼻子哼一下:“还以为你没听到呢!”说完,也找了块地方,擦了擦便躺下,闭上眼睛,这一天两夜的长途奔袭,所有人都精疲力尽。即便常年在深山老林的石苍山也不例外,必须马上休整,恢复体力才能更好的应对进入杭州城的各种情况。
“老瞎倌,趁着大家现在还喘气,给我们拉两段呗!”队伍里有人提议。
这提议得到了不少人的响应,大家都想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放松一下。
“好呀,好呀。各位军爷不嫌弃,老瞎倌就拉。”阿丙抱着二胡坐在门槛上,说拉就拉,他的手指轻轻搭在琴弦上。
这次,是段从没听过的调子,老瞎倌的弦走得又急又稳,高音处像钱塘潮头的白浪,汹涌澎湃,带着一种激昂的力量;低音处却如深潭静水,深沉而内敛,仿佛藏着无尽的秘密。听得石苍山忘了往伤口上撒药粉。
“老瞎倌,这琴啊,拉的真好!”
“是啊,是啊,和琴馆的人一样好。”
“军爷,过奖了。老瞎倌的这曲啊叫《归雁》,就希望这仗早点打完,我们能尽快回到家乡。”阿丙微微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阿丙,你这本事啊,没有读过十年圣贤书,是填不来这词曲的。厉害啊!”陈启明啃着压缩饼干含糊道,眼镜片反射着阿丙调弦的侧影。
“是啊,是啊。老瞎倌,如果你不瞎,就这板型啊,就像个书生一样一样的,一点不像个走街串巷的江湖艺人。”
躺在香案上的高鸣突然睁开眼睛,他想起哪天在长沙,即将开拔的时候,何云深团长拿着刀在这老瞎倌的脖子上比划,说他是长沙李记琴行的少东家。可惜,当时这瞎子并未承认,何云深团长也并未深究,倒向是一场误会一样,此后再无人谈及此事。
可如今,高鸣坐在老瞎倌的身后,看着他笔直的身板,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劲。于是,朝陈启明招招手,意识他过去:“陈启明,过来。”
“芦苇荡那晚,阿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高鸣压低声音问道。
“没、没有啊……当时后面有日军追击,我们一路跑,跑,跑到了芦苇荡那边,最后,只记得他拉琴引开鬼子,别的没注意。”陈启明挠挠头,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是吗?”高鸣往前走了两步,破庙的地板上留下串清晰的脚印,“就没有一些特别的情况吗?”
“没,没有啊,老瞎子说,是团座让他再哪里登船,然后一起离开。我后来想了想,这确实应该是团座安排的,否则,没人知道,芦苇荡那地方还有我们的船在等着。”
“这么说,阿丙在哪里出现,是团座安排的。”
“是。”
“但为什么又不跟着上校的船离开呢?”
“说到这,我倒是记起来了,当时上校一直昏迷,后来听到阿丙的在船上拉了个曲子,叫什么,什么来着,我忘记了。对了,就是哪天在长沙的湘江码头,瞎子见到团座时拉的那首曲子。”陈启明拍拍自己的后脑勺,他实在记不住这曲子的名字了。于是不好意思的向高鸣苦笑。“我,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在船上,拉的曲子.”高鸣努力回想,“是,是……《空山吟》?”
“对,对。就是这个《空山吟》”
“然后呢?”
“然后他们聊了两句,没多久,日军追上来了,瞎子为了让上校安全撤离 ,就来了一招调虎离山之际。我是万万没想到啊,他一个与世无争的老瞎倌,竟然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上校,以身入局,调走日军的注意力!”
“素不相识!是真的素不相识吗?”高鸣反问?
这一问,倒是点醒了陈启明,瞬间瞪得老大:“高副官,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认,认,认 认识?”
“如果你是这瞎子,你看不见,又不认识任何人,在这乱世之中你会为一个陌生人而牺牲自己吗?”
“我好像,好像不会!”
“这不就结了?”
阿丙的琴不知何时停了。
“老瞎倌是长沙城的吧?”一个老兵问到。
“正是。”阿丙微微低下头,声音有些低沉。
“老瞎倌,你那调弦的手法,像好像在哪里见过。”一个老兵说道。
“老瞎倌常年在长沙大街上拉曲,”阿丙的手指在琴弦上滑出串颤音,像是在掩饰什么,“你们可能在大街上见过老瞎子,所以,倒也不奇怪。”
高鸣慢慢走近阿丙:“老瞎倌,在长沙的时候,何云深团长就说你像长沙李记琴行的少东家,现在又有长沙的兄弟说对你的调弦的手法很熟悉。”
“老瞎子不是说了嘛,我这个老瞎子在长沙的大街上拉了十年的二胡,兄弟们见过,不足为奇……”
“少装蒜!一个跑江湖的,还会填词?”高鸣看向瞎子的眼神越发复杂。这个老瞎子到底是谁?他和上校又是什么关系?“你不说个明白,今天就留在破庙里吧!”
阿丙沉默了片刻,缓缓抬起头,最后一声轻叹:“既然高副官有所怀疑,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确实是长沙李记琴行的少东家,李慕云。那个上校,是我的故交。”
“故交?”高鸣皱了皱眉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瞎子叹了口气,说道:“那是在十1年前,我们在琴行相识了。他喜欢音律,经常来我家的琴行听琴。一次偶然岂会,我和她相谈甚欢,便成了好友。后来,他随军队走了,我们便少了联系。直到到了芦苇荡……。”
“那他为什么不认你|?”陈启明问道。
瞎子苦笑了一下:“高副官,你们都知道他为什么马上要走,我们也没必要在那种场合下相认,给彼此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我唯一能做的,只想着能帮他一把,让他安全离开。”
“那你现在告诉我们这些,为什么?”高鸣问道。
“我现在想跟着你们,只有湘军,才能带着我回长沙啊。我如果再不能坦诚相待,我还能待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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