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那不是荣誉

众人粗重的喘息声戛然而止，石苍山第一时间就是下意识就去摸插在后背上那把厚背砍刀。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死死盯向东北方向那片杂木丛生的缓坡。可那里在正常人的耳朵里，不过是一片风掠过树梢的沙沙声

“难道是这些日本狗杂碎发现上当了，又追回来了吗？”一个老兵心中纳闷，俏声走到瞎子身边轻轻说到：“如果真回来，今天我们兄弟几个就好好陪他们玩玩，老瞎倌，你有多远躲多远，等打没声音了，再找人给我们哥几个收尸。”

瞎子阿丙没有回答，只是把食指伸到嘴边，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沙…沙…沙…

来了！

不是整齐的军靴踏步。而是一种刻意压低的、分散的、却又异常迅捷的摩擦声。

极其轻微，如同无数条蛇在枯叶和草丛间高速潜行。若非阿丙的听觉预警在先，石苍山自忖在如此距离下，自己绝对无法提前捕捉到这致命的逼近！

“脚步散而不乱…前轻后重…”阿丙的嘴唇几乎没有开合，声音细若游丝，直接钻入高鸣和石苍山的耳中，“不是鬼子！鬼子小队步法齐整，鞋底硬实…这动静…是我们的人！”

他侧耳凝神，继续捕捉风中飘来的若隐若无的声音：“…是我们的人！湘军，常德人！”

“常德的兄弟？！”高鸣心头剧震，脱口而出！。

东北方向那片茂密的灌木丛猛地一阵晃动，影影绰绰冒出十来个身影。他们动作迅捷，带着战场磨砺出的警惕，迅速占据有利位置形成半包围态势。人人裹着沾满泥污、多处破损的灰蓝色旧军装，打着破烂绑腿，手中武器五花八门——汉阳造、老套筒，还有几支磨损严重的驳壳枪。为首一人身材魁梧，国字脸上满是硝烟熏染的痕迹。

“是…南京那边撤下来的？”魁梧汉子看清高鸣和石苍山的装束，眉头先是一皱，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声音嘶哑却洪亮：“看这装束，这大刀，是打过嘉善阻击战的弟兄？”

高鸣浑身一震。对方这话精准戳中要害“我们是11师7团，和128师黑旗大队的。？”

那汉子猛地一怔，随即哈哈大笑：“我们是18师的”魁梧汉子瞳孔骤缩，猛地扯开自己的袖口：“淞沪会战留下的，比你们的早2个月到达上海！”

空气里的紧绷瞬间消散。高鸣看着对方臂上的印记，突然想起老兵们说过的那支死守四行仓库侧翼的湘军部队——他们在日军重炮下坚守七日，最后活着突围的不足百人。

“你们，你们是打四行仓库的？是，是…陈铁山连长？”高鸣试探着问。他曾听说过这个名字，传闻此人在衡阳城破时，带着伤兵从下水道钻出重围，沿途还顺手端了日军三个补给点。

魁梧汉子一怔，随即咧嘴大笑：“没想到老子这名号，还能传到长沙弟兄耳朵里！高参谋当年在第三次长沙会战里，带着一个排堵住日军坦克营的事，弟兄们也早有耳闻！”他转向石苍山，用力一拍对方肩膀，“石兄弟在常德巷战里，一人砍翻七个鬼子的事，更是传遍了各个战壕！”

石苍山猛地抬头，眼中泛起红光。那场巷战他以为没人知晓——当时全连只剩他一人，在断壁残垣里与日军周旋了三天三夜。

陈铁山的目光落到阿丙身上时，突然收住笑容。他盯着阿丙手中那把包浆厚重的二胡，又看了看对方空洞的眼窝，喉结滚动了两下：“这位先生…拉的是《松花江上》？去年冬天在大别山，曾有位瞎眼先生靠这曲子，把打散的弟兄们重新聚了起来，还带着我们摸了鬼子的军火库…”

阿丙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窝对着陈铁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那位先生说过，只要还有一个中国人想听这曲子，他就会一直拉下去。”

陈铁山猛地立正，对着阿丙深深鞠了一躬。他身后那些衣衫褴褛的士兵也齐刷刷挺直胸膛，望向阿丙的目光里，既有对那段传奇的敬畏，更有同历战火的默契。

高鸣看着眼前这伙素未谋面却早已“相识”的袍泽，突然明白——在这片被炮火撕裂的土地上，每场硬仗都是一枚勋章，每个活下来的人，都是彼此的见证。

阿丙空洞的眼窝对着陈铁山声音的方向，脸上那刀刻般的皱纹似乎柔和了一丝，他微微颔首：“陈连长，幸会。老瞎子命硬，阎王爷不收。”他顿了一下，声音低沉下去，“只是…上海的弟兄们……”

陈铁山脸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眼中瞬间燃起熊熊烈火，声音带着钢铁摩擦般的铿锵：“闸北仓库，四行仓库…咱们湘军的血，流干了！多少好兄弟…就那样没了！”他猛地一挥手，仿佛要斩断那锥心的记忆，“可这仇，得报！这国，得守！上海丢了，咱们退守南京！南京丢了，咱们就退到武汉！武汉要是守不住，咱们还有长沙！还有三湘四水！只要还有一口气，老子们就跟小鬼子耗到底！耗到把他们赶出中国，赶下东洋大海！”他的声音在山野间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滚烫的胸腔里喷出的岩浆，砸在地上，火星四溅。

“对！耗到底！”他身后的士兵们齐声低吼，虽疲惫不堪，但那股子百折不挠的杀气，却如同出鞘的利刃，直刺云霄。那是一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纵使粉身碎骨也要啃下鬼子一块肉的决绝！是湘军刻在骨子里的“霸得蛮，耐得烦，舍得死”的硬气！

高鸣听得热血沸腾，胸中块垒一扫而空，用力点头：“陈连长说的是！血债血偿！寸土不让！”石苍山也猛地抬起头，眼中复仇的火焰烧得更旺，低吼道：“杀！杀光东洋矮子！！”

对，一个够本，杀两个，有得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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