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好消息

赵团长的目光从高鸣脸上移开，缓缓扫过那群衣衫褴褛却眼神坚毅的弟兄，当看到队伍里的石苍山时，脚步忽然顿住。那黑色的服装，黑色的绑腿，不是他们的衣服。但却又是他们的人——那是128师黑旗大队。

他猛地回头看向高鸣，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急切：“你们队伍里，有128师的弟兄？”

高鸣心头一震，连忙答道：“是！团座，这位是128师黑旗大队的弟兄，石苍山。”

人“报告团座！128师382旅黑旗大队，队员石苍山，奉命向您报到！”石苍山上前一步，汇报了自己的身份。

赵团长盯着石苍山，久久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才重重一拍石苍山的肩膀，喃喃道：“是黑旗的弟兄……还真的是黑旗的弟兄……”

王海端着刚沏好的热茶进来，见这情景也不敢出声，只是把茶碗轻轻放在桌上。

赵团长转过身，走到院子中央的石碾旁坐下，示意石苍山也坐下，才沉声道：“你们黑旗大队在嘉善的事，全军都传遍了。”他拿起桌上的茶碗，却没喝，只是望着袅袅升起的热气。

“那时候我正在浙西待命，每天听战报，心都揪着——谁不知道你们128师是湘西过来的子弟兵，装备差得叮当响，步枪里一半是老套筒，还有一半，喏，就是你背后的这把大刀。你们是连炮弹都凑不齐啊。可你们要面对的，是鬼子的精锐部队，他们配备着坦克、重炮，还有飞机掩护。”

石苍山低声道：“弟兄们不怕死。师长说，咱湘西子弟没孬种，就算拼光了，也得给后方争取时间。”

“拼光了……”赵团长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陡然拔高，“你们何止是拼光了！从枫泾到西塘，短短11公里的防线，你们一个师顶了七天七夜！”他猛地将茶碗往石碾上一磕，茶水溅出，“鬼子第8师团是什么货色？那是打过硬仗的‘熊本师团’，九一八、淞沪会战，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可你们用土造地雷、用梭镖、用大刀、用血肉之躯，硬是把他们挡在嘉善城外，寸步难行！”

石苍山的眼睛潮湿起来。那些战友牺牲的画面，他记得。

只是，他忘记了他们的名字，午夜梦回想到他们最后的画面时，都会让他心里一阵阵的抽痛。

“七天七夜啊……”赵团长的声音也哽咽了，“战报里写着，你们伤亡超过八成，三个团长殉国，营连级军官换了三茬，最后连炊事员、马夫都端起了枪。黑旗大队作为先锋，守在最前沿的铁路桥，打到最后只剩下…………”他看向石苍山，“你们当时是怎么顶下来的？”

“靠一口气。”

石苍山抹了把脸，声音嘶哑，“师长顾家齐亲自在前线督战，跟我们说‘湘西的山没倒，咱128师就不能倒’。弟兄们都说，死了也要面朝鬼子来的方向，让他们知道中国人不好欺负！”

提到顾家齐，赵团长猛地一拍石碾，站起身来，脸色涨得通红：“说到顾师长，我就一肚子火！”他在院子里踱着步子，马鞭重重抽在自己的手心，“南京那边居然要拿顾师长开刀，说他‘作战不力’，要送军事法庭，还要撤销128师的番号！这叫什么道理？！”

高鸣和李念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他们一路突围，消息闭塞，竟不知道后方出了这样的事。

“这是那帮躲在后方的官僚瞎扯淡！”赵团长越说越气，“128师以弱抵强，打出了国威军威，凭什么受这种委屈？顾师长在前线亲率卫兵冲锋，胳膊被流弹打穿，缠着绷带指挥作战，这样的将领哪里找？撤销番号？他们对得起那些埋在嘉善稻田里的弟兄吗？”

王海在一旁低声道：“团座，听说后来好多将领都上书保顾师长，薛岳将军还专门发电报给军委会，说128师是‘抗倭劲旅，功在社稷’，不能寒了将士的心。”

“总算还有些公道！”赵团长停下脚步，语气稍缓，“前几天师部传来消息，顾师长的事已经查清，免予追责，只是让他暂时休养。至于128师……”他看向石苍山，眼里燃起希望，“军委会那边松了口，说等待时机，重组编制。”

石苍山猛地站起来，差点带翻了身后的板凳：“真的？128师能重建？”

“千真万确。”赵团长点头，“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像你们这样从血里爬出来的老兵，都是宝贝。等过些日子，只要128师重组的命令一到，你就能归建。”

“太好了，128师能重建了！顾师长没事了！”

这时，几个炊事兵抬着两大桶热粥走进来，后面跟着两个士兵扛着一摞干净的粗布衣服。王海喊道：“弟兄们，先吃饭！锅里炖着红薯，管够！热水烧好了，轮流去洗把澡，换上干净衣服暖暖身子！”

弟兄们排着队领粥，没人争抢，哪怕饿得直咽口水，也都规规矩矩地等着。赵团长看着这一幕，对高鸣道：“你带来的不仅是三十多号人，更是一股气。这股气比弹药粮食还金贵——是打不垮、拖不烂的骨气。”

等所有滩都端上来碗，扎扎实实的吃了一顿之后，赵团长齐声说到：“现在局势紧，鬼子在皖西集结了不少兵力，随时可能西进。你们好好休整，过几天就编入战斗序列，咱们一起让鬼子尝尝厉害！”

高鸣立正敬礼：“是！团座！”

暮色渐浓，营地里亮起了点点灯火。

这支残兵队伍终于有了落脚的地方，有了可以并肩作战的弟兄，甚至连128师重建的消息都带来了希望。高鸣望着天上的星星，那些星星像是弟兄们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光。

“高副官，发什么呆呢？”王海走过来，递给他一件厚实的棉大衣，“夜里冷，披上吧。赵团长说了，明天让你们去仓库领些弹药，再给黑旗的弟兄们配支新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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