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倾囊相授

半响之后，赵团长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时，目光落在石苍山身上：“苍山兄弟，如果，我给你一个连的弟兄，你敢不敢按黑旗的法子练？”?

石苍山猛地抬头，胸腔里的热血  “轰”  地涌上来。他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  ——  从武陵山出来时，他只想着能多杀几个鬼子，何曾想过能带着一队弟兄，把山里的本事传下去？

“团座的意思是……  让我带着弟兄们，学山里的路子，学砍鬼子的刀法？”?

“正是！”  赵团长抬手指向远处的群峰，晨雾正从山谷里慢悠悠地爬上来，把青黑色的山影裹得像蒙了层纱。

“你看这山  ——  往西是大别山的余脉，林深谷险；往南过了洞庭湖，就是你们湘西的雪峰山、武陵山，那更是连太阳都难照透的林子。鬼子要西进，迟早得钻进这些山里。他们的坦克开不进，大炮运不动，到时候拼的就是谁能在山里活，谁能在林子里砍。不仅是你的刀法，还有你们苗族人在老林子里辨山、辩水，听风、尝草的本事，那都是几千来来老祖宗从山里刨出来的硬功夫，比迫击炮还管用！”?

高鸣在一旁点点头，眼里也亮了：“团座是想让石苍山给咱们也培养一批黑旗队员？以后到了山地打法，那就是咱们占尽先机了！”?

“没错！”  赵团长伸手拍了拍石苍山的肩膀，继续说道:“我让兄弟们跟着你从辨方向、识野菜学起，再练你那套专克小日本刺刀的苗刀。将来真到了山里，你们就是插进鬼子心窝子的尖刀，让他们进得来，出不去！”?

石苍山的胸口像揣了团火，他猛地挺直腰板：“团座放心！只要弟兄们肯学，我石苍山把肚子里的东西全倒出来！别说一个连，就是再添半个连，我也能把他们教成能在山里咬鬼子的狼！”

赵团长眼角的皱纹舒展开：“好个石苍山！选人的事，你自己定，全团弟兄任你挑。军需处那边，我让他们匀出十斤煤油供你们磨刀，再给二十斤糙米  ——  训练耗体力，不能让弟兄们空着肚子耍刀。”?

“团，团长，我，我……”  石苍山激动得语无伦次，黝黑的脸上泛起潮红。高鸣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胳膊：“好好带弟兄们练，可不能让鬼子踏进湖南一步。”?

“嗯！”  石苍山重重点头，心里的念头愈发坚定，“一定不让东洋鬼子踏进去！”?

当天下午，石苍山在营区门口立了块木牌，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着  “黑旗刀法学习处”。

他拎着那把磨得发亮的苗刀站在牌旁，黑着脸不说话。光是站在哪里就一股发狠的精气神挺立着  ——  那是种在山里与野兽周旋出来的狠劲，让人忍不住想跟着他学真本事。?

最先跑过来的是小嘎子，十七岁的年纪，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胳膊上还缠着绷带：“石大哥，我跟你练！我要学怎么剁了他们的刀！”?

李念山叼着根烟，走过来拍了拍石苍山的胳膊：“算我一个？我这杆枪虽好，可近身时总怕被鬼子黏上，学学你的刀法，多份保命的本钱。”?

“还有我！”

“我也来！”

……

三三两两的弟兄围了过来。到晚饭时，登记的人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五人。

石苍山拿着名单，咧嘴笑了，露出两排白牙：“兄弟们肯来，是信得过我石苍山。但丑话说在前头，我这训练不是站军姿  ——  得进山，得摸爬滚打，手上磨泡、身上划口子是常事，怕苦，怕累的，现在走还来得及。”?

“走什么走！”  几个从一起大别山撤下来的弟兄往前站了站：“苍山哥，我们可都是从南京一起走过来的，大别山的雪窝子都熬过来了，还怕这点苦？苍山哥，你就尽管教！”

陈启明也站了起来：“是啊，苍山哥，这年头，没人怕苦，只要能杀鬼子，莫说磨泡划口子，就是掉层皮，我们也认！”?

夕阳把弟兄们的影子拉得老长，一个个挺直的腰板。

第二天，天还没亮，启明星还挂在山头时，石苍山就带着三十多个弟兄进了山。晨雾像薄纱一样裹着林子，草叶上的霜沾在裤腿上，没走几步就把裤筒子冻得僵硬，走路的时候一摩擦，就  “沙沙”  的响。?

石苍山把弟兄们带到一片松树林里，蹲下身，指着地上一串浅浅的脚印：“弟兄们看看，这是昨儿我让炊事班老周踩的，你们说说，他往哪走了？”?

弟兄们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  ——  有的说往东边，因为太阳从东边出来，人总爱往亮处走；有的说往西边，因为西边有砍柴的小路。石苍山摇了摇头，用手指戳了戳脚印边缘的草：“你们看，草叶是往南倒的，霜化了一半，说明是顺风向走的  ——  昨儿夜里刮的是北风，风往南吹，草就跟着倒；再看脚印的深度，左脚比右脚深，老周左腿有旧伤，去年砍柴时被树砸了，走路总往左边偏，所以左脚踩得更重  ——  他是往南去了山涧那边。”?

说着，他起身往南走了几十步，指着一棵松树的树干：“这儿有他蹭掉的树皮，他昨天砍柴时斧子没拿稳，把松皮刮了块。你们凑近闻闻，是不是还有松脂的味儿？松脂黏，刮掉树皮后，味儿能留大半天。”?

小嘎子赶紧凑过去，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真有！一股淡淡的松香味儿！石大哥，你这眼睛比鹰还尖！”?

“不是眼睛尖，是山有山的语言。”  石苍山蹲下来，指了指树干上的苔藓，“你们看，这苔藓只长在树干的北边，因为北边背阴，潮；南边太阳晒得多，苔藓长不起来。要是在林子里迷了路，看树干上的苔藓，就能辨出南北。”

他又捡起一片落叶，“再看这叶子，正面光滑，反面粗糙，落地时总是反面朝上  ——  要是下了雨，叶子反面朝上的多，就知道雨下得急；要是正面朝上的多，雨就下得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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