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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致命一击(千票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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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拉雷蒂的心跳几乎停止,血液瞬间凝固。

    他想后退,想逃走,但双腿如同灌了铅。

    他想呵斥,想驱散,但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马蒂姆普雷将军的声音还在耳畔未曾消散;而眼前这一幕,却直接击溃了他的心防!

    这时,那个异常高大、身体扭曲的男人,用一种平静得可怕的声音开口了:“克拉雷蒂先生?”

    克拉雷蒂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喉咙发不出声音。

    “我们都是巴黎的‘怪胎’们。”男子继续说道,声音里没有愤怒的控诉,只有沉重如铅块的情感:“我们都是您和您的报纸在文章里,用‘怪胎’这个词所涵盖的人。

    我们也不是来闹事的。莱昂纳尔·索雷尔先生在他的文章中说,‘怪胎并不制造丑陋,只是暴露丑陋。’

    我们谨记他的话。所以,我们选择站在这里,不是用丑陋的暴力,而是用我们的存在本身。

    您也不用想着报警——您的夫人已经试过了,但是警察也无权阻止一群公民站在巴黎的公共道路上!”

    这时候,半边脸覆盖着红色瘤子的年轻女人向前走了一小步,声音颤抖:“克拉雷蒂先生,您说本雅明·布冬是‘怪胎’,说他的故事‘亵渎’、‘动摇’。

    可您知道吗?当我们在《小巴黎人报》上读到本雅明时,我们哭了。我们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看到自己是如何因为这身皮囊被排斥、被嘲笑!

    我们也看到他如何渴望被理解、被接纳,直到黛芬妮看到他那‘像小猫一样亮晶晶的眼睛’!

    我们也希望遇到一个‘黛芬尼’——现在我们知道了,索雷尔先生就是我们的‘黛芬尼’。”

    说到这里,她的情绪有些激动,指着脸上的红色瘤子:“您觉得这丑陋吗?是,它很丑!但在这丑陋的皮肤下面,我的心和您一样,会跳动,会渴望爱!

    您只看到‘怪胎’的表象,就急于否定它存在的意义,急于给它扣上‘亵渎’的帽子。

    可索雷尔先生看到了‘怪胎’表象下的挣扎、孤独和对温暖的渴望!

    他在为我们这样的人发声!您却在堵住他的嘴,这是堵住所有可能理解我们的心!”

    儒勒·克拉雷蒂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连忙出声否认:“不……我没有……我不是……”

    但是平日里如簧的巧舌,此刻却怎么也说不出那些动人的词汇,恐惧、彷徨、迷惘占据了他的心灵。

    他忽然想到了莱昂纳尔最近的那个“外号”——“索邦的良心”。

    法国上一个被称为“良心”的,还是雨果先生——“法兰西的良心”。

    想到雨果先生从根西岛回到巴黎时的盛况,那震天的呼喊、海潮般的人群……

    他悚然而惊——莱昂纳尔此刻背后站着的不仅仅几个出版商、几个作家,而是两个因为被伤害、同病相怜、极具行动力的群体。

    福楼拜写《包法利夫人》,不会让法国乡间孤独寂寞的人妻为他呼喊;

    小仲马写《茶花女》,不会让巴黎醉生梦死的交际花们为他游行;

    但是雨果先生写《巴黎圣母院》《悲惨世界》,是真会让吉普赛人和刑满释放的“冉·阿让”们为他做点什么。

    莱昂纳尔的《老卫兵》与《本雅明·布冬奇事》效果类似,甚至因为描写的群体更加精准而更容易鼓动人心。

    今天的马蒂姆普雷将军和眼前的怪胎们,就证明了这一点。

    这时候,那个如同幽灵般的白色少年开口了,声音苦涩:“我们生来如此,或命运弄人变成这样。我们何曾想‘亵渎’什么?

    我们只想活着,有尊严地活着!是你们在不断地提醒我们,我们是‘怪胎’,我们‘不该存在’!

    索雷尔先生用本雅明·布冬的故事告诉世人,即使是最‘怪诞’的生命,也有其存在的价值,也有被理解、被关爱的权利!

    而您,克拉雷蒂先生,您和您的文章,却在撕碎我们的心!”

    这个少年的皮肤在路灯下白得近乎透明,他静静地站着,说话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能穿透灵魂。

    那个侏儒开口了,他挪动着短短的腿,尽量站在路灯的亮处:“索雷尔先生给了我们这些被命运‘写错’的人,一点点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

    您却要否定他,要羞辱他,甚至想把他送上教会审判的被告席?

    您,要夺走我们这最后一点亮光吗?”

    就像今天的马蒂姆普雷将军一样,他没有咆哮,声音甚至尖利得可笑——但儒勒·克拉雷蒂却笑不出来。

    他站在公寓楼冰冷的石阶前,面对着这十几双眼睛——有悲愤,有控诉,有绝望,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屈与平静。

    他们不需要动手,不需要谩骂,只是站在那里,展示着命运赋予他们的“错误”,就已经让克拉雷蒂无地自容,羞愧欲死。

    眼前这群沉默的“怪胎”,用他们活生生的、伤痕累累的存在本身,对他进行了最彻底、最残酷的灵魂审判。

    他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接受着最严厉的道德拷问。

    那个高大、扭曲的男子最后说道:“克拉雷蒂先生,我们站在这里,不是为了得到您的怜悯,更不是为了恐吓您。

    我们只想让您看看,您笔下轻飘飘的‘怪胎’二字,背后承载的是怎样沉重的人生。”

    说完,他微微颔首,不再看克拉雷蒂。然后,这七八形态各异的“不同者”,如同演练好一般,在领头者的示意下,动作缓慢而庄重地,向克拉雷蒂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儒勒·克拉雷蒂知道,这不是臣服,更不是乞求。

    这是用他们所能保持的最高贵的姿态,向他展示一种沉默的力量,一种源于苦难却超越苦难的尊严。

    鞠躬完毕,他们没有再发一言,默默地转身,互相搀扶着,拄着拐杖的,推着轮椅的,沉默地、缓慢地消失在了圣路易岛幽深的暮色之中。

    小巷里只剩下克拉雷蒂一人,呆呆地站在冰冷的石阶上,晚风吹过,寒冷刺骨。

    这时候,他身后的大门打开了,他美丽的妻子跑了出来,声音惊慌如狩猎季的兔子:“亲爱的,你没事吧……刚刚我吓傻了,不敢出来……”

    儒勒·克拉雷蒂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推开妻子:“我要回报社,现在就要回……”

    而于此同时,莫泊桑、于斯曼、保尔·阿莱西克……正窝在莫泊桑那间臭气熏天的公寓里,加班加点、奋笔疾书,准备把他们曾经无比向往的《费加罗报》,推下神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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