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夕阳无声
树叶里藏着月光，跳着我们的圆舞曲。
傍晚，街道上车水马龙。大片的橘红色晕染了快暗淡的天空，酒楼格外热闹。
门口的树张扬地生长着，人们谈笑着进了门口，停车场都快满了。
李清然快到门口的时候，恰好收到了宁望发来的信息，她俩在门口碰了面，陈芊早就到了。
酒楼里服务员不断地从厨房端菜出来，大厅的饭桌都坐满了人。
三三两两的人入了包厢，包厢里坐着应到场的一大半的人。
“哟，两大美女同时登场！”方阳见到她们两个，便开口说道。
“就你嘴贫。”宁望揽着李清然的手臂笑道。
陈芊见到她们，便招呼着她们坐下。
方阳嘻嘻笑笑地让她们快坐下，她们坐在陈芊旁边。李清然朝四周瞄了一眼，没有发现那个人。
“找谁呢？他早来了。”陈芊啃着桌上的瓜子，还没上菜，她都快饿坏了。
李清然看了陈芊一眼，她还没说谁呢。
陈芊回看了李清然一眼，还用说吗。
没多久，她想找的那个人从门口进来，只拿了手机，深色外套被他放到了座位上。
他只是淡淡地看了李清然一眼，随即坐下了，有的没的跟旁人聊几句。
李清然收回视线，手指不经意地摩擦着裙摆。
饭局无非就是这样，酒敬来敬去，人站起又坐下，菜上了一盘又一盘。
老同学相聚，总有无数的话题，聊学业，聊生活，聊未来，聊爱情……
李清然剥了虾，想拿张纸巾擦手。可纸巾在圆桌的另一边，她手上全是油。
宁望出去接电话了，陈芊去洗手间，李清然想着要么等她俩回来，要么去洗个手，可是还得起身去厕所。
犹豫了十几秒，她的手机突然亮了。
李清然通过锁屏界面上看着李哲然给她发了一条又一条信息，停了之后，她抬头，发现面前有包纸巾。
有人转动转盘的时候把纸巾转了过来。
李清然下意识地看了看顾钦逸。他在跟孙航谈笑，然后夹起面前的芹菜牛肉。
他不是最讨厌吃芹菜了吗？
李清然收回视线，拿起纸巾擦擦手，看见宁望回来了。
“哎？谁给你的纸巾。”宁望知道她手上沾满了油肯定不会去拿自己包里的纸巾，也没有人在她旁边。
李清然摇摇头，开玩笑说道：“它自己转到我面前的呗。”
下半场，酒过三巡，开始玩骰子了。孙航站在一旁观看，和陈芊一起站着。
“哎哎，清然姐，开不开？” 何凌康似笑非笑地问她。
“要是开，必喝酒啊。”方阳暗想道。
“开。”李清然挑眉，看完了骰子点数之后，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小口小口地啄完了。
其实这杯酒李清然想试试酒好不好喝，结果一直被人开了五次。
喝到第五杯的时候，李清然摆摆手说要去厕所。
她走到包厢门口，从隔间的门想出去时，听到门口的对话声。
“宬言哥要回去北城了。”
“嗯，我知道。”
是宁望和顾钦逸。
“她知道我们家的事吗？”顾钦逸点燃了手中的烟。
宁望摇了摇头，“你们家的事我一个字都没跟她说。”
她思索了一下，又说道：“哎，待会叶宬言来接我，我们顺路把她送回家，喝五杯了都，反正你也不顺路，今晚听他说你还得去医院看阿姨.......”
“不用，我送就好。”顾钦逸说罢，灭了烟，转身进包厢。
李清然站在洗手台前用冷水拍了拍脸，补了下妆，也回去了。
“来，继续。”李清然摇着骰子。
“三个二。”
“开！”
“清然姐你没事吧，别喝酒喝傻了啊。”李清然倒了杯酒，一口闷完了。
只是放杯子的声音有些重。
“上个厕所谁惹她了。”何凌康问方阳。
得了，今晚第六杯。
李清然看了看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下次见。”
孙航给顾钦逸使眼色，人坐包厢沙发上呢，好像与世隔绝似的，就在那打游戏。
顾钦逸听罢，起身，拿好东西带李清然走了。
天已经全黑了，路灯照着路上熙攘的人的影子，有她的，有他的。
“醉了吗？”顾钦逸缓缓开口，把外套披在李清然身上。
这是今晚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就像高考后那晚，他把外套披在她身上一样，还是同一片星空下。
“没，不至于倒，六杯而已。”李清然说完，笑了笑，“就是走起来有点晃。”
“嗯。”
酒楼离李清然家步行十几分钟的路程，她不想打车回去，坐车会头晕。
顾钦逸绕到李清然左手边，让她扶着自己右手。车从顾钦逸身旁穿过，留下轮胎摩擦声。
“累了，先坐一会。”其实李清然才走了三分钟。
她找了张路边的长椅坐下，脚边落满了一地枯黄的叶。
“你怎么有空送我，他们也是说说而已，我在这坐一会也能自己回家的啦。”李清然咧嘴笑了下，眼睛亮晶晶的。
她的脚在拨弄着树叶。
顾钦逸抬了抬眉：“哦？自己回家？我怕你左拐去了天桥底下。”
李清然鼓着嘴，小声地嘟囔道：“那我右拐行吧。”
“行啊，晃着晃着进了水塘里，明天直接上头条，标题我都想好了：醉酒少女失足跌入水。”
李清然愣住了，她缓缓开口道：“是你喝醉了还是我喝醉了？”
顾钦逸轻笑了笑，看了眼手机，方阳给他发信息了。
方阳：【够兄弟了吧。】
方阳：【六杯。】
方阳：【他们本来灌五杯的，最后一杯没想让她喝，她自己喝了。】
方阳：【春宵苦短，帅哥们为你创造的千金一刻别浪费了。】
方阳：【respect![jpg.]】
顾钦逸看完信息后，抬头，发现李清然的眼睛是亮的，脸颊红晕，看着他笑。
“你干嘛？”
“你好帅呀。”语速放慢，好似一半清醒，一半醉迷。
“白瞎你几年了。”顾钦逸拍了拍她的头，又说：“走了，快十点半了。”
散落的月光似铺了满地的霜。
两个人影交叠着。
无声，却胜似蝉鸣。
“你认识顾钦逸吗？”李清然侧了侧身，看着他。
顾钦逸似笑非笑地瞄了她一眼：“真醉了啊。”又回答到：“不认识。”
“我觉得，你比他要帅一点耶。”
“噢。”顾钦逸淡淡地应了句，问道：“你跟顾钦逸什么关系？”
李清然不语，顾钦逸看不清她的表情。
顾钦逸又说道：“世界那么大，又不差他一个，比他优秀的多了去了。”
李清然脚步顿了下，她细细声声地说：“你知道吗？世界盛大，可前方也不一定需要崭新的风景。”
顾钦逸默不作声。
这是他高中的时候说过的话，她记到现在。
“他是我唯一的风景。”说罢，李清然向前走，不知不觉快到家楼下了。
“谢谢你今天送我回家啦。”然后转身进了门口。
顾钦逸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前的少女和昔日重叠，少女朝他挥了挥手，消失在视野里。
路灯下，又剩他一人。
高三的某个自习课，他们班在放电影。屏幕里是一幕幕列车外的风景，都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李清然把椅子往顾钦逸那边拉了拉，然后低声说道：“在列车里看几个小时都是这种景，不会腻吗？”
顾钦逸把椅子往后仰了仰，懒散地回答说：“知道为什么有人喜欢旧唱片吗？世界盛大，但前方的风景也不一定需要崭新的。”
——
回到家，李清然给宁望发了信息，然后走进洗手间。她望着面前的镜子发呆，脸红扑扑的，却清醒的很。
李清然任由着冷水拍打着自己的脸，寒意刺激着皮肤，袭上心头。她说完那句话后，却瞧见顾钦逸脸上不改半分面色。
看，李清然，他不是以前的他了。
……
医院，病房里传来女人细声又带有几分怨气的话语，不远处传来救护车的响声，走廊里有脚步声，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不是说了我没事吗，别总是来看我，我好好的。”顾瑗女士说着，拿起遥控器将电视音量调到最小，然后自顾自地看起了电视剧。
顾钦逸漫不经心地看着手机，心里却一直在回想李清然说的话。
顾瑗总觉得自家儿子有些不对劲。她看了会电视剧，开始跟顾钦逸讨论起剧情。
顾钦逸开口道：“妈，你还记得李清然吗？”
顾瑗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姑娘的脸，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我不知道现在的我该怎么面对她。”顾钦逸眼眸暗沉了一下，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他不再是那个，高中的时候凭借成绩和球技，意气风发的少年了，她会一直喜欢自己吗？
当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理想的人。
“人活得太清醒，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
顾钦逸沉默了一阵，然后问道：“妈，恨过他吗？”
顾瑗朝顾钦逸摇了摇头。
恨？那又如何，分别后再也没相见了。
“妈，我陪着你呢。”
顾瑗握着他的手笑了笑。
人生能看得几清明，潮起潮落，月圆月缺。
总要学会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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