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红豆知谁相思意
你找到了吗？陪你穿行在世界里的那个他。
大三，顾钦逸到国外当交换生。
十一月份，顾瑗发信息，让顾钦逸代她去参加顾瑗大学同学的葬礼。
一生这么忙忙碌碌的人，终究抵不住疾病，垮在了死神下。
他穿着黑色西装，跟着人群一起站着。草地上，墓碑立着，一个人在此刻，被人们悼念。
顾钦逸想起了毕华勇说的一句话：“或许，生老病死都是在人的错愕中不断重复。”
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同样穿着黑色西装，手腕戴着名贵的表，身旁跟着一个人，似乎是他的助理。
顾钦逸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站在自己旁边。
“你是顾钦逸吗？”在异国他乡，在不同样貌的人群中，他听到了母语，喊自己的名字。顾钦逸微微点头，“你是？”
他和顾瑗放在床头柜的相册里，那张照片上的人有几分相像。
那位男士笑了笑，“我叫常远渊，今晚八点有时间吗？Thomson Bar。”
顾钦逸点头，平静地看着他们离开。
他留在原地，望着头顶大片的湛蓝，穿着黑色衣装的人们来了又离去。
常远渊，他又会是谁？
“他很像年轻时候的我。”
常远渊走出墓园，望着手里捏着的相片说道。
年轻女子弯着嘴角，眉眼清秀。
顾瑗，我最爱的人。
汤姆森酒吧，职场人士常来的休憩地。坐落在经济繁华之地，纸醉金迷。
金发的男士穿着西装革履，食指和中指捏着香烟，放入口中，轻轻吸了一口，又呼出来，在酒吧门口。
佳人到来，男士熄灭了烟，他挽着拥有蓝色美丽眼眸的人，成双离去。
酒吧内，有人忧愁，有人欢喜。
“坐。”常远渊坐在顾钦逸对面，两人点了啤酒。
“你过得好吗？”
顾钦逸无言，只是自嘲地笑了笑。酒吧里灯光昏暗，好像置身于电影里的场景般。让人一醉方休，又适合邂逅佳人。
“为什么不去找我妈？”
常远渊没想到他已经知道了，但又只是平静地说：“她恨我，我又怎么出现在她面前？”
“你还爱她吗？”
“爱，我爱了她三十年。”但说罢，他也只是摇摇头。
“我之前问过我妈，我说我爸在哪，她独自一个人把我养大，你又在哪？”顾钦逸喝了一口面前的啤酒，眼眶红了，又接着说道：“她的床头柜里放着一本相册，里面有你和她的合照，有时候她对着相片发呆，却不肯给我看，你们相互爱着对方，还要错过多少年？”
“如果你还爱着她，去庆州市找她吧。”顾钦逸说罢，起身离开了酒吧。
街道上，欧式建筑林立街头，明月当空，灯牌闪烁，香艳的人间，寻得几对真心人。
常远渊回到了庆州市公司总部，把国外的公司交给合伙人，在顾钦逸结束交换生后，他们一起回国。
所有的过往浮现，爱人重逢。
像是一部戏剧化的爱情电影，相思溶解哀愁和孤独，终会圆满。
*
“李清然，今晚去听演唱会啊。”大学舍友张筠喊着她，李清然背着包准备离开宿舍，赶往教学楼，拿上钥匙，回头应着她们，“知道啦，我上完课就回来。”
她走在大学路上，路旁的樱花树开满了花，又落了几朵，路上的电动车和校车往来，人群涌动。情侣在校园里漫步，细声交谈。
他回庆州市了吧，不知道过得如何。
李清然坐在大教室里，教授在讲台上讲着课，播放着幻灯片。
白色粉笔字迹铺满黑板，后排的人在打游戏。
窗外的阳光散落进教室，她的大学生活，已经过去五分之三了。
晚上七点半，学校的体育场里，校乐队演奏着，操场上坐满了人。
“真的好热闹啊。”
“对呀，氛围感十足。”
他们搭建了一个舞台，喷着干冰，身后的屏幕闪着五彩的灯光。
开场就是几首嗨歌，全场的氛围被调动后，主唱在下一首歌开始前，带着磁性的声音说道：“你找到了吗？陪你穿行在世界里的那个他/她。”
缓调的歌曲，道出了许多人的心酸无奈。台下的人打开手电筒，白色的光似海浪，起伏错落。
你找到了吗？
张筠碰了碰李清然，她才回过神，泪流过脸颊。
我找不到他了。
看完演唱会后，宿舍四个人一起出去吃宵夜，玫瑰味的啤酒入口，冰凉而涩中带些甜味。
她们喝酒，畅谈，聊过往，聊生活，聊未来。
迷迷糊糊中，李清然拿着一罐啤酒，对着她们笑着说道：“来喝酒，别醉……”
“李清然，你醉了……”舍友梁思齐声线拉长，和李清然差不多。
另外一个舍友彭嘉苒在和男朋友打着电话，李清然看着她，手不受控制地翻开了通讯录，点开了他的电话号码。
过了十秒钟，电话被接通。
张筠和梁思齐看着她，惊讶道：“原来你也有男人。”
李清然似乎没听到，拿起手机放在耳朵旁边，“喂…”说话语速似乎跟不上大脑，就变成了带着几分慵懒，酒鬼样。
多久，多久没有听过她的声音了。
那头应了一声，“你怎么了？”
李清然笑了下，“喝多了而已，没事。”
“在宿舍吗？”
“在外面呀。”
“我是谁？”那头嗓音低沉，那头的人，用这个声音，喊了无数遍李清然，在她的高中时代，这个人，陪她走过了多少段路，在她感觉迷茫、难过的时候。
她喊了无数遍的名字，隔了多久，今天终于开口道：“顾钦逸。”
“喝了很多？”
“没有啦，我头晕…而已，一半清醒，一半醉……”
“走的动吗？”
“我没有力气…”
电话那头的男生还没挂断，李清然眼睛迷离，她分不清这是幻境还是现实。
他好像走过来了，穿着黑色短袖，似乎回到了高一下学期那天，第一次见他的样子。
“卧槽。”梁思齐喊了一声，张筠回头，看见一个高瘦的帅哥朝着李清然走了过来，把电话挂断了。
“你们怎么回去？”帅哥问道。
彭嘉苒回道：“我们三个自己回去就好了，学校就隔了一条马路，你照顾她吧。”
她们三个女生也喝的差不多了，拿好包就走了。
顾钦逸扶起李清然，“我腿软，站不起来。”
“小趴菜。”
“我才不是。”
“我背你。”
他带着李清然回到自己订的酒店，把卡刷上，灯光亮起，房间整洁。
“你不是还在跟我打电话吗？”
“我想偷偷来看你，被你发现了。”顾钦逸把她放在床上，李清然抓着他的手。
“为什么要偷偷看我？”
顾钦逸不说话了，他开不了口。
“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李清然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坐起，抽泣着。
顾钦逸在她面前坐下，“我知道。”
李清然觉得头好晕，脸发热，头皮发麻，酒精的后劲上来了。
她揽着他的脖子，吻了下去，一滴泪从眼角流下，顺着脸颊，滴落在床单上。他回吻着，辗转便把主动权交到自己手里。
无数个日夜，连带着他的思念，和她的。
高中合唱的那首《红豆》，“相聚离开都有时候…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道不明白的，说不清楚的，永远是感情。
她醒了，身旁无人，张筠来接她，又回到了学校。
“他走了吗？”
“也许吧。”
我宁愿昨晚是我做的一场荒唐的梦，在我不清醒的时候回来又离去，而不是真的。
可偏偏，我都不用去找寻证据，现实就明晃晃的，告诉着我，你还爱我。
*
李清然大学毕业那年，李哲然高三。
那一年寒假，他经历迷茫，挫败。
李清然带着他坐在饮料店里，两姐弟似乎是第一次这样谈心。
“姐，我坚持不下去了。”面前十七岁的少年，似乎显现出锋芒，却又开始落下山头。
“我也和你一样经历过迷茫，我怎么会不懂，但是这辈子机会就这个，你不把握它，把握什么？”
“你想着说还有复读，复读是给勇士重来的机会，弥补他们的辛苦和努力，而不是给站在高考线上的人摆烂的借口，侥幸的机会。”
“高考也许不是你这辈子唯一的机会，但是在你这个年纪，你是高三生，你的目标就是高考，不是开公司挣大钱，不是想着退休养老。”
“从小到大，爸爸妈妈没有说对我们的成绩要求有多严格，先学会做人，涵养品德，你的成绩，只需要对得起你自己，你的付出能不能让你于心无愧呢，当你看着自己的理想，你那么想成为自己心里面的那个人，你还迷茫吗？”
“高中的时候，班主任说，如果没有目标，那就努力读书，成绩上来了你就会有多种选择，自然就知道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这个社会很现实，当它没办法通过别的途径去筛选人才，那只能通过高考成绩，通过你的学历。成功是少数人的事情，但是不能因为是少数人，你就给自己增加心理阻碍，首先就定义自己就不是那部分的人。”
“姐，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想听这些？”李哲然似乎要哭了的表情。
“我在说给你听，也在说给高三的自己听。”李清然说罢，喝了口热拿铁。
“如果你问现在的我，我好像也没那么想毕业了。”
我怀念三个人一起去吃饭的日子，怀念那个天天都能见到他的日子，怀念同班同学聚在一堂，一起嬉笑玩闹，看电影，抱怨学业繁杂……
怀念那个，有着明确目标不觉得前途未卜，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日子。
分零食，借纸巾，讨论题目，谈笑，看电影，踢毽子……那时候的教室就像有归属感的家。
当时想逃离的日子，却又在离开后像在水里打捞残花般，一点一点拾起。
*
大学毕业，李清然进了临川市的黄礼根建筑设计院。下班后，她回到设计院分给她的宿舍公寓，一个人住着小家，自己做饭洗碗。
李清然打了个电话，那头很快接起，“黄叔好。”
黄嘉应似乎知道李清然会打电话来，“哎清然呀，公司环境怎么样？”
“黄叔的地盘当然好啦。”
“临川市的设计院是叶叔和周叔负责，他们看了你的毕业设计作品，对你很是欣赏，所以好好干哈。”
“谢谢黄叔，等我回厦阳市请您喝茶。”
“啥时候回来呀？”
黄嘉应觉得自己的干女儿在外头，总是不放心。
“可能过几年就回来啦。”
“有什么不好意思跟你爸开口的你就来找黄叔啊，黄叔能帮的一定帮，知道不？”
“知道知道，谢谢黄叔，黄叔您先忙。”
“好。”
叶礼循、周思根和黄嘉应，三个人都是建筑老八校毕业，一拍即合，开了一家设计院有限公司，到现在也有几十年了。
黄嘉应又打了个电话给叶礼循，“你让李清然待够两年就回厦阳市。”
“哟，我还不舍得放人呢。”
“也是，没有女儿的人怎么会懂。”
“你儿子也在临川市，怎么没见你想他？”
“那个臭小子，要是像清然一样能干上进，我盼着他回来都来不及。”
李清然：【好像我这个干女儿比你这个亲儿子还亲。】
黄辰奕：【习惯了，习惯了。】
李清然：【你什么时候回厦阳市？】
黄辰奕：【下周，这周末出来吃饭，请你。】
李清然：【好，谢谢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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