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两难
素律长老交代完了之后,路祁瑶并没有直接回到无名居。
而是自己一个人在天乾门内瞎转悠。这是她心情郁闷烦躁时常用的做法。
前世被禁足在泯恶殿,她无处消解,便只得一个人抱着猫赏月。
颇有点深闺怨妇顾影自怜的意味。
思及此,忽然觉得前世自己活得简直窝囊,路祁瑶暗骂了自己一句,真矫情!
一个人缓缓踱着步子,忽而走到了一座殿前。路祁瑶不甚在意地抬头,殿前牌匾赫然写着,泯恶殿。
只觉得全身都微微颤抖了一下,路祁瑶失神地往后退了一步,脸色骤变。
泯恶殿……
又回到了这个地方,这座囚她两年的牢笼。
路祁瑶定定望着,往事忽而自心头飘忽而过,可她却记不清楚了。
只觉得像是一个旁观者,看前世的自己演一场悲欢离合,最后凄惨落幕。
如今她站在此处,已然没有上一世临死前那么悲愤绝望。
从前种种沉重的回忆,如今似乎算不得什么了。
如大梦初醒,梦中的一切,相比现实,都不值一提。
“路师姐”
彼时有几位弟子自路祁瑶身旁走过,向她施礼问好。
路祁瑶回神,淡然笑了笑,一时心情复杂。
是啊,她如今依然是受人尊崇的大师姐。
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路祁瑶,能不能好好爱你。
上一世太苦,天见垂怜,给了你重生的机会,这一世你能不能抛开仇恨重来一次。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张笑容凝滞的脸,回想起先前蔺千迷茫的眼神,路祁瑶苦笑了一下,像是在反驳那种想法,无奈地叹了口气,可终究什么都没有想。
一个人,孤零零踏着月色又慢慢回到了无名居。
有如上辈子,到最后,只剩她一人,困于泯恶殿,如陷荒岛,满目悲凉。
刚到自己的院门外,就看见蔺千小唯两个人坐在她院子里的桌旁。
路祁瑶微微蹙起眉头,但想起她给蔺千的那一掌,心中瞬时了然。
她故作不知,说道,“你们两个,不回自己院里,待着我这里作甚?我这儿难道风水更好不成?”
“师姐……”
一瞧见路祁瑶稳稳走来,蔺千立即起身,扯开一个尴尬的笑容。
“那个……我知道你是生我气,确实……错在我,咱们仨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您就别生气了。”
路祁瑶哭笑不得,但还是故作疏离,问道,“你错哪儿了?”
今日给蔺千那一掌,其实错在她。是她一时恍惚,竟把眼前人当做前世的那个人。
路祁瑶心里叹了口气,终究是不同了。
分明是同一个人,可眼前这个少年似乎能无底线地包容她,而前世的那个人,留给他的只剩下无尽的仇恨。
眼前人过于诚恳的自省和道歉,让路祁瑶为自己把上一世的仇恨发泄在他身上感到愧疚。
逆生石逆生石,可逆转阴阳,颠倒乾坤。
是谁,找来了这楚门数百年无人能寻的灵石,让她重生于此,又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她看着眼前笑意粲然的蔺千,有些许期待却又不敢细想。
……傻子,不会是你吧?
蔺千和师妹性子其实一样,活泼闹腾,有时还缺心眼儿,但都是良善之人。
她昏迷数日,一直是小唯在照顾,可她重生后急于报仇,忘了蔺千说的一句话。
他递水时,说,一看就是小唯没把她照顾好。
可见,蔺千许是交代过要小唯好好照顾她。
何况,蔺千还出面训斥了那些背后嚼她舌根的弟子。
路祁瑶走到泯恶殿前沉思良久,上一世,自己死前并非毫无眷恋,只是牵挂之人已经不复当初了。
而这一世的蔺千,依然是那个阳光少年郎。
自己当初希望见到的,不正是现在的他吗?
蔺千听路祁瑶那样问,竟真的解释起来,“凌云擂上虽说我们二人不分上下,但之前的赌约还是不能算数的,毕竟师姐先我二人入门,玩笑归玩笑,规矩不能乱。”
他轻轻一点,路祁瑶便回想起来,上一世他们三个凌云擂前立了两个赌约。
如果小唯赢了蔺千,从此蔺千管小唯叫师姐。如果蔺千赢了路祁瑶,从此三人里他为师兄。
路祁瑶不禁笑了起来,原来蔺千以为她在气这个。
“师姐,干了这杯酒,咱仨还是好兄弟。”
蔺千咧嘴笑着递过来一杯酒,路祁瑶释然一笑,伸手接过酒杯,拿手肘撞了一下蔺千。
“谁跟你称兄道弟,你师姐还是你师姐。”
“噗!”
路祁瑶原本十分豪爽来个一口闷,结果尚未咽下去,就噗地一声喷了出来。
“狗东西你加了多少盐?”
场面一度混乱起来,最后三个人有说有笑,一直在路祁瑶院子里喝完了一壶掌门酿的酒其他两个才各自回房。
剩下路祁瑶一个人收拾残局,她已经有了醉意,两颊晕染浅浅的绯红色,举着酒杯竟不舍得放下了。
路祁瑶撑着下巴,抬眼便是一轮明月高悬天幕,漫天星辰点缀其间。
她原本笑眯眯地举着酒杯,忽然间看见那轮圆月停了动作。
上一世,也是月圆之夜,她死在了冰冷的湖面。
那一夜的所有记忆都无比清晰,冰面上倒着的二十多具同族尸体,还有她分明快要打开的入口。
却是在最后一刻,在蔺千一剑展开结界时,分崩离析。
如果她当时灵力足够强悍,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至少不会到最后,功亏一篑,落得个含恨而终的下场。
“祁瑶……”
路祁瑶给杯里倒满,因为微微喝醉了,此刻有些懵懵懂懂。
她站起来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把酒杯高高举起,颇有举杯邀明月的意味,可声音略微有些哽咽。
“你恨不恨啊……”
你儿时便因为人族的屠杀不得不随族人四处流亡,八岁时被人族抓到险些被拆骨剔肉。
十八岁时被倾心之人囚禁凌辱,整整两年,暗无天日。
苟活着不过为了用这条贱命换其他同族一个回家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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