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封灵印
脸颊微微发烫，路祁瑶佯装淡定，深吸了一口气。
蔺千并不知她此刻眼睛已经恢复了，仍定定望着她。
他望进路祁瑶浅色琉璃般的的瞳眸，并不知道，路祁瑶眸中映现的，他俊美无俦脸庞，也染了一丝薄红。
路祁瑶假意不知，错开眼神，又淡定重复了一遍，“我自己来吧。”
随后便听见哗哗水声，蔺千小心翼翼地把重新拧过的热手帕递到她手上。
待擦拭完后，蔺千并未离去，而是在一旁的桌旁坐定。
路祁瑶不动声色地眨着眼睛偷偷用余光去注意蔺千，只见不远处的桌旁，蔺千正撑着下巴，眸色复杂地盯着自己。
他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纤细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面上有意无意地轻轻敲着，修长双腿交叠，坐姿慵懒随意。
可他神情一派肃正，剑眉微蹙，薄唇紧拧，似在凝神沉思，瑞风眼一动不动地落在路祁瑶身上。
路祁瑶不习惯于这样被人盯着看，大抵是本来心里就藏了太多事，而她也自认不是什么坦荡的人，多少觉得这种眼神带着审视意味。
可又不好暴露自己眼睛恢复的事，不知为何，竟有点莫名奇妙地想让蔺千继续以为她双目已渺。
路祁瑶不敢直视那点小心思，搁置在被褥上的手有意无意地攥着被子。
蔺千注意到她这个微小的动作，眉峰微挑，似是诧异。
而后，他起身，徐徐走到路祁瑶床沿上坐下，很自然就拈起她细小的手腕，严肃地将两指搭在她脉门上。
路祁瑶手掌先是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他并无前世记忆，而今还是那个一心拥护她的师弟，也就放松了绷紧的身体。
蔺千凝神查探一番，却并未查验出路祁瑶有严重的伤势。
他眉间阴郁更深，愈发不解，按理来说，他先前随素律长老习药疗，最基础的这等查验伤势不会出错。
可师姐在楼下的那种痛苦也不似假的，为何此时他什么都感知不到。
莫非……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日在藏书阁古籍中记载的金辉封印图案。
封灵印，月照族圣主秦诺所创，可封印月照族外形与法力。
倘若真是他猜想的那样，似乎就说得通了。
师姐自小被掌门师尊带入天乾门修行，可素律长老都未曾注意到她眼睛上的旧伤。
还有师姐那种如遭万蚁噬心的痛苦反应，也是以往不曾有的。
蔺千垂眸思索片刻，若是他没看错，师姐先前这些状况出现之时，恰好她手上的封印松动。
除非那些都是作为月照族留下的伤势，而师姐又刻意以封灵印掩去，那便说得通为何他感知不到了。
“师姐，”蔺千眸色晦暗，不知从何问起，犹豫片刻，还有毫不避讳地问道，“你可是还有何伤势刻意隐瞒了?”
此言一出，路祁瑶便立即将手抽开了，她眸中闪过一丝慌乱，虽是一闪而逝，但蔺千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个反应。
她抿开一个笑，像是安慰蔺千，轻声道，“我已无大碍，你无需担心。”
蔺千定定看着她，再也笑不起来了，他怅然若失开口，“如此甚好。”
可心下已经有些开始担忧，一阵慌乱徒然堵上心头，他只觉得燥郁。
倘若师姐真是月照族，她该怎么办?
楚门中人，早在百余年前便对月照族人赶尽杀绝，而今楚门之中的月照族并不多。
先前数十月照族齐聚泽洪城他已然是震惊不已，而今隐隐猜测师姐亦是月照族人，尚未得到证实，光是这个念头，就让他心头震颤。
世间，难道真有如此巧合之事吗？
他缓缓抬眼，对上路祁瑶浅色琉璃一般的清冷眼眸，忽觉其中满是压抑着的悲伤。
这双眼睛，竟与记忆之中的另一双琉璃秋瞳缓缓重合。
————
天乾门的街头，宽阔的空地上聚满了乌泱泱的人群，隔着密密人群，站在远处尚能看见人群中央闪着微光的光罩。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叫花子在人群外驻足了片刻，他眨了眨圆溜溜的瑞风眼，对远处的嘈杂不甚在意，继续在一堆臭气熏天的烂菜根里扒拉。
扒拉半天，终于找到一整只白萝卜，小叫花子咧嘴嘻嘻笑了一下，嘴角陷下去两个深深的酒窝。
他啃下白萝卜上发烂的部分，圆溜溜的眼珠子闪着微光，看着留下其余完好的那些，笑得很满足。
“啊——”
忽然被人猛地在身后推了一把，小叫花子一个踉跄摔到了臭气熏天爬满虫蚁的烂菜堆里。
他整个人都尚未爬起来，脏兮兮的手插进臭烘烘的菜叶里，刚一抬眼，就看见几个瘦小的身影掠过，一把从地上捡了萝卜往人群里跑。
“萝卜！我的萝卜！那是我的——”
小叫花子眼睛瞪得溜圆，快要溢出眼泪，稚气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抢走他萝卜的也是几个乞丐，他们捡起地上的萝卜，唰地一下就挤到了人群里去。
小叫花子无奈，只能拼了命地钻到人群中去找，挤进去的一路上引得不少骂声。
“哪里来的臭乞丐啊，滚开！”
“谁家的癞皮狗死这儿来了?”
“死叫花子，脏手还敢摸爷的鞋?”
他长得矮小，十分瘦弱一只，在那些高大的人脚下穿梭，难免被绊倒。
推搡间，脊背还被人拿脚尖踢了几下，鼻子嘴巴也磕磕碰碰一片青紫。
终于从人群中挤出来之后，并没有看到抢他萝卜的那几个乞丐。
小叫花子茫然抬眼，一眼便看见几节台阶之上，手脚拴着铁链跪于石台上的另一个衣衫破旧却长着翅膀的小丫头。
那个小丫头身上的锁链看上去很沉，坠在她身上，她整个人都有些佝偻下去。
一双手无力地抬起，在光罩结界上拍打着，一下，一下……
指尖血肉模糊，她无力地拍打光罩，血擦到光罩上，可她察觉不到疼痛似的。
一下，一下，只机械又绝望地重复着那个动作。
小叫花子愣愣地站着，干裂唇瓣微张，圆溜的瑞风眼募地蒙上了一层水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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