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小叫花子
小叫花子失神般遥遥望着她,那个光罩之中镣铐加身的小丫头年纪似乎与他一般大,小小一只,破碎不堪。
她头发蓬乱,细碎发丝沾湿了眼泪贴在两颊,嘴角还沾着血迹,一双浅色的瞳眸似琉璃破碎,泪眼婆娑。
小叫花子不知站了多久,又或许只一瞬,他整个人呆呆望着,忽然间,小丫头目光转至他身上。
只对视的刹那,两滴滚烫的泪珠倏忽滚落,有某种不太明晰的感受悄然涌至心头,鬼使神差地,小叫花子往前迈了一步。
那个小丫头注意到他这个动作,绝望的琉璃眸珠闪动,她啜泣一声,沾血的唇瓣微微开合。
“救我……”
她说。
声音很小,几不可闻。
但他听见了。
小叫花子凝望着她,不知所措,他圆睁着瑞风眼,似乎是在思索如何救她,眼里满是慌张。
“月照妖族,罪不容诛,及时已到,引天雷——”
一声高呼,四下哗然。
本就嘈杂人群一片攒动,开始往周围退散。小叫花子不明所以,又茫然又慌乱,木立原地无助极了。
而光罩中的小丫头,因为这一声高呼,整个人忽然
止不住地战栗。
小叫花子看见她双目极睁,用血肉模糊的双手去挣脱身上锁链。
终是徒劳……
“救我——”
小丫头挣脱不开,只得绝望地拍打光罩,她嘶声向光罩外的人群喊救命。
嘶哑的声音带着哭腔,在嘈杂的人声中隐没。
光罩牢不可破,人群无动于衷。
光罩的上空,忽而有阴云笼罩,乌黑阴云间,隐隐有光痕闪现。
轰隆的雷声自阴云间毫无征兆炸响,小叫花子惊了一下,随即茫然抬头,他终于反应过来这是要干什么。
引天雷处死月照族人,是楚门历代规矩,他虽不知传说中的月照族人究竟长何样,但此情此景,纵使他再愚钝也明白了。
几乎是天雷落下的刹那,小叫花子嘶声喊叫,“不要啊——”
眼前激然一亮,一道刺眼白光的照耀之下,双目恍如失明,眼前瞬时只剩一道铺就四下的白光。
伴之而来的还有振聋发聩的轰鸣雷声,耳膜恍被震碎,小叫花子迅疾往前冲去想要救她。
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天雷一轰,怕是要死无全尸了。
光罩瞬时碎裂成无数流萤,整个巨大的石台为之震颤。
小叫花子闪身扑了过去,就在他把小丫头扑到一旁的同时,天雷轰地一声劈落下来。
他紧拧着眉头以为自己会被劈成灰烬,不料在地上滚了半圈,竟安然无恙。
再睁眼,一个挺拔的黑影挡在了他们两个前面。
那个黑影逆着光,只能从侧面看见他覆着假面,身姿挺拔屹立,墨色黑发半束起,一袭黑袍使他整个人平添几分威严。
那个黑衣人抬手结起一个法阵,掌心闪烁着火红光芒,法阵将天雷隔绝在外。
他手臂奋力一翻,随即整个法阵往前轮转,天雷就这样转了一个方向落到了石台之下。
轰的一声巨响,石台下裂开一道深不可测的裂痕。周围的人群及修士都往后慌乱退去,一时场面混乱。
小叫花子尚惊得半张着嘴巴,呆愣坐在地上,那黑衣人忽而转身,看了浑身战栗的小丫头,转眼对他道,“你,先带她走!”
假面之下一双凌厉深邃的瞳眸似有玄冰凝结,隔着面具望进那双眼睛,小叫花子有生之年第一次明白了何为杀气。
小叫花子赶紧把小丫头背到背上,慌忙之中踉跄了一下,听见她微声绝望地说,“我们走不远的……”
她声音很小很小,站在他们前方的黑衣人不知如何听见的,他忽然回头,看不见是何神情。
他只走到两人跟前蹲下,伸手抚顺小丫头蓬乱的头发,柔声道,“你们只管跑,天涯海角,我都会比那些修士先一步找到你们。”
小叫花子看了一眼持剑立于石台下的一众修士,担忧道,“那你呢?”
黑衣人把两人扶起来,重新把小丫头抱着放到小叫花子瘦弱的脊背上,语气森冷道,“区区蝼蚁,奈何不了我。”
小叫花子不敢停下,心怦怦直跳,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管往前跑。
不知跑了多远,趴在他背上的瘦弱丫头忽然开口,“小兄弟,你把我放下吧,我并不是人族,无需你救。”
小叫花子没听,只气喘吁吁回道,“你那,两只翅膀,那么抢眼,我是傻了,才看不出来,你不是人族……”
“你再跑下去会跑死的……”
不知是不是被她这话吓到了,小叫花子刹住脚,把她轻轻放下。
两人还在泽洪城,这时已经不知跑到了哪个小巷子里。
小叫花子把她轻轻放下,两个人靠着墙坐下,他额头上全是汗,脊背已经湿透了。
他喘着大气,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小丫头,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你啊?”
“因为我是月照族人。”
“你杀了人吗?”
小丫头摇摇头,“我救了人。”
“你救了人,那为什么他们还要杀你?”
小丫头冷冷笑道,“你们人族屠戮月照族还需要理由吗?”
小叫花子一时语噎,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月照族,也不知道月照族是可以随意被宰杀的。
小丫头情绪有些过激,她哑声道,“在你们人族眼里,月照族猪狗不如,杀月照族人就跟宰羊杀猪一样,根本无需理由。”
“不是的……”
小叫花子下意识就想与她争辩,可话一出口,目光落在她血迹斑驳的翅膀上,他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他眨了眨眼睛,看着她嘴角残余的血渍,眼睛里忽然蒙上一层薄薄水雾。
“疼吗?”
他问,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些许颤音。
“什么?”
小丫头像是没听懂,一开口便是稚气中染着哭腔的声音。
小叫花子圆溜溜的眼珠子里有水光破碎,他缓缓抬起手。
随后,用衣袖轻柔擦去她嘴角的血迹。
他知道自己的手很脏,所有很细心地先拿手在衣角上擦了一下,还只是拿衣袖去帮她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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