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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报仇


“师姐——”

蔺千绕着崖壁不知走了多远,眼前愈发迷蒙黑漆,似乎已经走到了莽苍山顶端最为靠近结界的地方。

层层黑雾乌压压笼罩在头顶,举头不见一丝光亮,如临万古长夜。

“师——姐——”

蔺千急得声线颤抖,嗓子已经喊哑了,然而根本没有见到路祁瑶人影。

忽然感受到前方妖气腾腾,蔺千顿住脚,戒备地凝起所剩无几的灵力。

掌心化出了一团火焰,他募地抬手,将火焰朝上方黑雾打去,黑雾暂且被他驱散一块,从那小小一块透露黯淡光线。

借着微弱光芒,看清眼前之后,他脊背忽地一凉,额头直冒冷汗。

眼前,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悬崖,崖底正涌出阵阵黑雾,黑雾笼盖,看不见崖口究竟有多宽。

整个结界内的黑雾,似乎就是从此间涌出的。而此刻,黑雾翻腾,愈发汹涌。

他与悬崖相隔仅剩几步,方才光线昏暗,他一心急着找路祁瑶,根本没看脚下,倘若再往前走几步,估计已经葬身崖底了。

蔺千往后退了几步,淋漓尽致地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后怕。

看着眼前的悬崖底下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他腿脚已经有些发软。

其实他从小怕黑,这么多年也算克服了一些,然而看见眼前的悬崖,还是心底一阵发颤。

他有些抵抗地看去一眼,不知为何,似乎有种力量在驱使着他纵身往下一跃。

犹犹豫豫着往后退了数步,蔺千又急又惧,既担心路祁瑶会不会失足摔下了崖底,却又不敢再往前走了。

正准备硬着头皮看看可还有其他路,忽地,身后脚步声响起。

步履轻盈,声音微小,但在静谧无声的悬崖之上,尤为清晰。

蔺千猛然回头,瞬间抬手召出赤炎剑,全身骤然绷紧。没有足够的灵力支撑,长剑也再无火红灵流闪烁。

据说,莽苍山内封印着的妖魔,光是叫的上名的就数以千计,他此刻灵力十不存一,若遇妖邪,只得武力硬拼。

他压低了剑眉,提剑直指声音来处,沉声道,“来者何人?”

“唰”地一声剑啸划破空气,蒙蒙黑暗中,一线寒光闪过。

这是……流泽长剑的剑意……

蔺千募地瞪大了双眼,怔怔看着前方,“师姐?”

他说罢一掌朝上方结界挥去,灵力已然散去,却生生以掌风轰开了一片黑雾。

光线倾洒而下,赫然照彻莽苍山顶持剑对立的两人。

一白袍,一玄衣。

看清楚眼前面容清冷恍如遗世谪仙的女子后,蔺千欣喜挽剑,“师……”

然而,话头忽然因为看见眼前之人一双泣血红瞳而僵住。

路祁瑶此刻,距他不到五步,一手握着流泽长剑,一手垂于身侧。

垂于身侧的那种白皙的手,正握着一颗血红的珠子,珠子闪烁着烈烈红芒。

是血引珠……

红光夺目,一如路祁瑶双瞳,恍如泣血。

蔺千全然愣住了,不知所措开口,“师姐,你怎么了?”

“前世你欠我的,今日,特来讨回……”

路祁瑶原本清冷的声音此刻很沉很沉,像是万念俱灰,也像咬牙切齿。

“……前世?”

蔺千不明所以,又急又心疼,师姐这是……怎么了?

路祁瑶提剑往前缓缓朝他走去,眼神森冷,像夹着无数柄寒刃,一寸寸刮在他身上,堪比凌迟。

“你前世,伤我,辱我,杀我,覆灭我师门,逼杀我同族,一桩桩一件件,罪不容诛。”

蔺千茫然站在原地,也不往后退,只怔怔看着路祁瑶。

他的师姐,染上猩红的瞳眸中浸染着滔天恨意,神情既绝望,又愤恨。

蔺千全然不懂路祁瑶所言何事,只因她冰冷眼神,砭骨寒意寸寸蔓延,整个人恍如遭人摧心一掌,心脏破碎,凝血成冰。

“……你还是想杀我?”他颤声开口,嘶哑的声音疲惫不堪,还带着哽咽。

他说的是“还”,因为他知道,师姐从来不喜欢他,从来……容不下他。

即便……他一次次恬不知耻卑躬屈膝去靠近她去讨她欢心……

即便……他宁可自己以身赴死也要保全她……

明知今日在劫难逃,也还是心存一丝希望去问,他图什么啊?

蔺千苦笑了一下,满目悲凉。

为了她,值得吗?

静默良久,路祁瑶睫帘颤动,浓密的长睫帘下双瞳血色浓重,她并未回答。

只……

往前一步,猛然一剑迎去,剑锋瞬时刺上蔺千心口。

一阵钻心剧痛迅疾传遍全身,蔺千甚至来不及躲闪,又或许,他从未设想过有朝一日这把剑会朝他刺来。

空气中霎时弥漫着血腥味,在路祁瑶未曾注意到,

蔺千看不到的身后,崖底的黑雾似乎受到什么影响,此刻阵阵翻腾。

黑雾恍如滔天巨浪,在蔺千身后汹涌翻滚,倘若黑雾有光,此刻定是欺天之势。

“路祁瑶……”蔺千颤声开口,透亮的瑞风眼有水光破碎,他问道,“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讨厌到,作为堂堂天乾门大师姐,一世坦荡,却讨厌到要将我除之而后快?

“并非讨厌……”路祁瑶忽而开口,嗓音微冷,就在蔺千眼神微动之时,她又冷冷道,“而是憎恨!”

她另一只手中的血引珠光芒愈发耀眼,蔺千垂眼看着那枚珠子,良久注视,悲凉苦笑。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目光,路祁瑶缓缓伸起那只手,掌心躺着的血引珠灼热滚烫。

珠子的旧主人此刻双目水雾蔼蔼,清瘦的脸拧出一个苦笑,像是自我安慰,又像自嘲。

他不久前,才跟珠子的新主人说:别再弄丢了……不然……我也是会生气的。

看啊,她还保管得好好的,可能,也曾珍视过吧……

路祁瑶眉间一线火红流光闪过,就在蔺千因注意到她额间一道红痕落就而错愕时,她手掌骤然握起。

当着蔺千骤然睁大的双瞳,路祁瑶把手缓缓翻过,而后张开手掌,掌心血色流萤洒落。

九十九滴心头血,而今只剩无数流萤,映在她眸中,而她,自始至终未曾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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