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秦诺
“小越儿……”路祁瑶微声叫了一声,可无人能听见。
玄衣少年抱着白衣女子,缓缓从她面前走过去。
路祁瑶眨了一下眼帘,只觉得有温热的液体自眼尾滑落。
一路冰冷脸颊,烧灼滚烫。
她无声地抽泣了一下,无人能够看到,她缓缓抬手,指尖触上了那个孤单消瘦的少年眼尾。
几乎是路祁瑶指尖触碰到越尘的刹那,白衣女子的一只手软绵无力耷拉下来,靠在少年肩头的脑袋一沉。
少年募地止住脚,鸦睫颤动,一滴同样滚烫的泪珠划过路祁瑶指尖,而后穿透过去,滴落在了他满是血污的衣衫上。
路祁瑶怔愣间,以为玄衣少年能感知自己,正一阵仓惶,忽然,身前的少年瀑出一口血,猛然跪落在地。
“越尘!”路祁瑶惊叫一声,跟着跪落下去,她想伸手去扶,可手掌直接穿透了越尘的身体。
无人能感知到她,她也触碰不到任何人。
少年单膝跪在地上,竭力想要撑着起身,可终究是徒劳。
他抱紧了白衣女子,泪珠簌簌滴落,嘴角的血迹越渗越多。
路祁瑶跪在他旁边,伸手扣住白衣女子的手,感知到,她的身躯开始变得冰凉。
她死了……
百余年前的秦诺,命陨白玉桥头。
路祁瑶跪在一旁,看着越尘抱着百余年前的自己。
他很平静,没有撕心裂肺的嘶吼,只是肩头耸动,浑身颤抖,纤长眼尾不住有泪珠滴落。
路祁瑶一阵心痛,她一手带大的小徒弟,此时还不到弱冠之年。
他从小到大都没被人欺负过,此刻却哭得像个没了家的孩子。
若是她还在,又有谁敢动他?
可是,就在他倒地之前,“她”不在了。
而他也是为了她,才伤着至此的。
身后的修士几乎是在他倒地的一瞬就开始试探着又提剑蠢蠢欲动,只是没一个敢靠近的。
越尘又试着站起来,只是膝盖才离地,整个人又扑倒下去了。
一众修士见状,纷纷目露凶光,一个个如狼似虎,提着剑朝他靠近。
路祁瑶抬手想给他擦去泪痕,在一旁徒劳开口,像是哀求,“小越儿……你快走吧……”
鬼使神差地,越尘颤声开口,竟像是在回她,“你死了,我岂会独活……”
路祁瑶全然怔住了,她像是因为这句话,又像是因为越尘接得毫不迟疑的回复,一脸茫然不解。
而就在此时,身后一剑破风而来,路祁瑶知道自己无法阻挡,只得惊恐地看着越尘。
空间似乎因她的眼神而拉长,长剑飞来的动作变得缓慢,路祁瑶惶然看着越尘,而他,竟慢慢阖上了眼帘。
像是连最后的希望也放弃了,果真是要一同赴死一般,再不做抵抗。
“当”的一声,就在路祁瑶以为这个满眼绝望的少年会被一剑洞穿之时,突然出现了另一柄长剑挡在了他身后。
长剑周围闪着火红流光,剑身通体湛蓝光芒。路祁瑶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一般,将视线往上移。
只见剑身上,刻着“星阑”二字。
星阑剑!
路祁瑶微怔,这是她的剑,她记得,自己已经把此剑授予越尘了。
没想到,此剑已经生出了神识,竟在关键之时救了越尘。
“所有人将这孽障拿下——”
听得一声暴喝,路祁瑶转头望去,方才发号施令的是一个青衫男子。
她冷冷笑了一下,旋即目露凶光,眼神像是要把此人给凌迟了。
路祁瑶缓缓起身,一字一顿,“蔺君隐……”
他便是天乾门曾经的长老,此时的掌门,她曾经最信任的人。
路祁瑶拳头已经捏紧了,而一众弟子听蔺君隐的号令,纷纷提剑而来。
她正担忧越尘该如何突出重围,忽然间,越尘竟直直往后倒去。
于此同时,路祁瑶眼前一黑,越尘这部分的记忆断裂,她也随之在记忆中切换到了另一个场景。
再睁眼时,入目既是一片光秃秃的崖壁,崖壁上盘踞着无数盘根错节的黑色藤蔓。
路祁瑶瞬时了然,这是洞枯崖上。
她有些疑惑,越尘分明在所有人围攻之时伤着昏迷了过去,那又是怎么到洞枯崖来的?
她茫然望了一圈,只见远处有团红色光亮。
思及越尘修的火系法术,灵流自然也是红色的,路祁瑶便毫不迟疑走了过去。
绕过一块巨大的岩石,路祁瑶立即因为眼前的场景僵立原地。
她满眼错愕看着巨石背后,火红的流光形成了一团重瓣莲花,四蹿的火舌恍如莲花绽放。
而火莲的中央,托着一个白色女子,女子眼帘紧阖,面目并不安详,微微蹙起的细眉间蕴着痛苦之色。
而火莲旁边,端坐着一个玄衣少年,他脸颊稍显苍白,目光破碎。
“师尊……你醒醒……”
路祁瑶远远站在石块后面,听见少年嗓音嘶哑。
“已经第一百天了,你醒醒……”
少年微弱的嗓音里带着哭腔,他说完便往前靠去一些,撑在火莲旁边,满眼绝望地看着睫帘紧阖的白衣女子。
路祁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连带着一阵酸楚苦涩,从心底苦到了喉咙里。
已经一百天了,这个傻小子,在此守了她一百天吗?
她慢慢朝那多火红莲花走去,又听见少年哑声开口,“秦诺……”
路祁瑶募地顿住,她看着少年缓缓抬手,小心翼翼扣住白衣女子一只手,随后像是突然奔溃了一般,眼泪决堤而出。
他似乎还在说着什么,声音沙哑微弱,路祁瑶便凑近了些。
只听得,他微声道,“你为什么总不等我?”
路祁瑶脑子里哒的一声,僵住一瞬,而后恍然想起一切都很平静时,这个徒弟像是玩笑般地说过一句话。
“有朝一日,我定能强大到足以保护好师尊的。”
她当时怎么回的?似乎只是无奈笑了笑。
可当时这个徒弟却第一次大逆不道地直呼她名讳,道,“秦诺,你可要等着我啊。”
路祁瑶看着他,苦涩蔓延到四肢百骸,化作钻骨的痛。
“秦诺……”少年复又叫了一声,满是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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