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混元阵
越尘召出了星阑剑,似乎打算用这把剑再试一次,他脸色十分难看,整个人几近崩溃。
路祁瑶不知道他是如何坚持这么久的,明明一丝希望都没有。
他再一次抬手欲要重启法阵,暗红色的灵流募地嘶嘶迭起,像吐着火信子的火红巨蟒,将他缠绕其间。
两轮圆形的巨大法阵重叠在一起,发生的暗红光芒照彻了周围的石壁。
越尘紧拧着眉头,不敢有一丝疏漏,他结着繁复复杂的手印,坐在早已拿鲜血画好的法阵之中,沉稳又耐心。
路祁瑶坐在死去的自己身旁,原也是不抱有其他希望的,可想起来越尘最终还是成功了,她又强打起精神继续注视着他。
倏忽间,法阵中红光迭起,灵流喷涌而出,携卷着的劲风吹得越尘发丝散乱。
满地风沙骤起,路祁瑶拿袖袍挡住了眼睛,满心激动无以言说。
这种与先前天差地别的反应,昭示着法阵结果如何,不言而喻。
莽苍山上狂风不止,忽地天空中乌云密布,暗紫色的天空中仿佛透着血,恐怖怪异地笼罩着莽苍山头。
与此同时,楚门各地皆感知到了莽苍山上空的异动,一时间所有人怔愣原地,直直望着莽苍山的上空。
越尘沉稳得双手一合,法阵的最后一步落成,霎时一道暗红霞光自法阵中乍现而出。
云层染血,天幕尽燃,莽苍山头为之震颤。
路祁瑶茫然地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越尘慢慢走向她。
确切来说,是看越尘慢慢走向早已经死去的百余年前的秦诺。
她往旁边挪开一步,让出道来,看越尘慢慢在秦诺旁边坐下。
“秦诺……”他轻轻叫了一声。
他似乎已经把纲常伦理抛诸脑后,一口一个秦诺叫的自然。
路祁瑶只在一旁看着,心里一阵苦涩,她又听见越尘开口,道,
“如果真的有来世,希望你能安好。”他握着秦诺的手,眼神中晦暗不明。
“下一世别再堕魔了,秦诺……”
路祁瑶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她看着越尘微微俯下身,轻柔地抚顺秦诺额前细碎凌乱的头发。
而后,满是不舍又满是珍重地,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身后是霞光万丈,星垂平野,楚门已经被黑夜吞没,唯独莽苍山头闪着火红流光。
在一片火红中,少年清朗中带着嘶哑的嗓音响起,满是虔诚。
“愿神明偏爱,一切从欢。”
他如此祈祷。
路祁瑶眨了眨纤长的眼睫,腹中一阵翻江倒海,只觉得全部的苦涩在此刻达到了极致。
他一个堕魔的人,竟然在祈求神明,去保佑另一个魔……
路祁瑶苦笑了一下,却发现自己喉头嘶哑,连苦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少年并没有直接带着白衣女子入阵,而是,走到阵前,将混元阵往洞枯崖底压了下去。
他抬起双手,强悍霸道的灵力汹涌而去,地面出现了巨大的裂纹,而后,法阵落成的石块整一块剥离而出。
这不仅仅声一块巨石,上面还压着一个关键至极的法阵,所幸法阵有星阑剑压着,一时才没发生变动。
可越尘却似乎因此灵力不济,他脸色白了下去,紧咬着下唇。
路祁瑶明白,他这反应,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就在她有些担心之时,越尘忽然哇地一声瀑出一口血。
他紧咬着的牙关松了些,鲜血直接顺着唇角渗出来。
路祁瑶茫然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明他意图,却寻不得答案。
按理来说,法阵一旦落定,便再难移动,可他竟是生生将法阵落定的整块岩石剜落,抬手间便将巨石往悬崖边缘控去。
路祁瑶有些不明所以,为何要费这一番功夫跳崖?
“越儿……”她叫了一声,想要阻止。
但无济于事,越尘只平静地笑了笑,眼中不见任何情绪,像死了一般,瑞风眼中空洞无神。
他低头看了一眼抱在怀里的白衣女子,她睡得很安详,昔日凌厉冷锐的狐狸眼紧闭着。
“秦诺……等着我。”他轻声说完这句话,便抱着她朝悬崖边上走去,一步一步,踏得稳妥,仿佛担忧步子重了会吵醒怀中的人。
崖底的法阵还闪着火红流光,将整个崖底照彻得恍如熔炉。
适时,远方天幕点点光斑闪现,路祁瑶视线被吸引了过去,她凝目望去,忽地愣住了。
那是,楚门之中的其他修士。
光斑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登临莽苍山头,路祁瑶这才后知后觉,明白了为何越尘要费力将法阵移到洞枯崖底。
他是担心四派乘机围攻,届时连这最后一丝希望都没有了。
路祁瑶满眼杀意地回头看,那些修士已经要降落下来了,一批一批的白衣修士银铠轻甲在空中排兵列阵。
她冷笑了一下,流云广袖中的手骤然捏紧,额间的堕魔印红得几乎要滴血。
为什么要将我二人赶尽杀绝啊……
身后,越尘轻声开口,鬼使神差地,竟像是在回应她。
他万念俱灰,脸上不见其他神色,只哀求一般道,“别堕魔了,下一世,好好活着,等我来寻你。”
身后之人话音一落,天空中布列的无数修士忽地御风而去,道道虚影降到莽苍山头。
路祁瑶惶然回头去看越尘,只见他头也不回,只抱紧了怀中保存得很好但已经冰冷的尸骨,而后当着她的面,往前踏出一步。
“越儿——”
路祁瑶厉声叫了一声,尖锐的嗓音响彻云霄,可无一人听见。
包括她的小徒弟,也听不到,就这样直直坠下了深不见底的洞枯崖。
崖底有什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以他此刻的修为,掉下去怕是连渣都不剩。
昔日的秦诺亲手布下的重重封印会将他蚕食鲸吞,让他魂飞魄散。
可他还是跳下去了,绝决又绝望。
也许在跳下去的那一刻,他都以为会死得彻底。
却不曾想,他向死的那一瞬,获得了永恒的生。
崖底忽地暗流涌动,暗红的灵流裹挟着阵阵狂风,刺眼光芒乍现。
那是……混元法阵大开的异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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