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回家
打开后备箱，周冉冉和其他几名瘦瘦小小的孩子蜷缩在一起，他们的眼神或胆怯，或麻木。
他们只感觉到车内一阵晃动，随后，巨大的轰响。
黑暗被驱散，刺目的红蓝光如同清晨第一缕阳光，带来复苏的希望。
一个孩子没忍住，哭了。
随后便是第二声，第三声，接连不断的抽泣声。
他们知道，他们活下来了……
医院消毒水味刺激着赵念笙的神经。
人大悲大喜过后，会变得麻木。
她现在好像就是这样，眼睛开始重影，耳朵里开始发声鸣叫。
她站在周冉冉的病床边上，手指无意识的搅着衣角，大脑却很混沌。
周冉冉在被警察抱在怀里的那一瞬间，哇的一声大哭出声，然后沉沉的睡了过去。
两个小时过去了。
依然没有任何要醒的迹象。
医生说是惊吓过度，导致的昏厥。
赵念笙就一直守着，一直守着。
顾时晏站在她身旁的不远处，几乎算得上是寸步不离的看着她。
她的状况有些不太对劲。
顾时晏并不放心。
同样在的，还有周延京和宋浅月。
四人中有不想睡的，有不能睡的，有不敢睡的……
就这样熬到了天亮。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来，却并没有驱散整个病房里的阴霾。
顾时晏起身，走出去，给王恣晗打了通电话。
说明好情况之后，他又赶紧回到病房。
对面的周延京显得很狼狈，黑青色的胡茬冒出来，黑眼圈也很突出。
宋浅月状况也不好，眼球遍布红血丝，脸色煞白，嘴唇干裂。
四个人的状态各有各的差。
宋浅月率先熬不住了，她的上下眼皮不停打架。
神情萎靡的像吸了一样。
太折磨了……
不过，很快周冉冉就睁开了眼睛。
一群人一窝蜂的围上来，顾时晏长腿一迈，先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医生来了，对着周冉冉小小的身子，翻来覆去的检查。
最后得出结论。
“可以接她回家了。”
周冉冉被赵念笙带回家了。
周延京本能想阻拦，可是手刚抬起来，眼神黯然了一瞬，又放下。
宋浅月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周冉冉刚经历这样的事情，也的确需要生母在跟前照顾。
他这么说服自己。
或许是受了太大刺激，周冉冉回到家后很少说话。
家里已经备好了阿姨，但是，赵念笙下意识穿好了围裙去做了饭。
她的脸色很差，整个身体摇摇欲坠的。
顾时晏半秒眼也不敢合，生怕眨眼时间长了，下一秒，赵念笙就会从他面前倒下一样。
看着那人瘦削羸弱的几倍，他忽然眼睛一痛，不忍再看。
整个家安静的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会荡起一层层回音。
南瓜粥做好了，赵念笙端给了周冉冉。
温柔的说：“冉冉乖，多少喝一点。”
她喝了。
只是很奇怪。
没有从前的撒娇，也没有后来的抗拒。
赵念笙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她似乎能听到清晰的打鼓声。
她扪心自问，她在怕什么呢？
赵念笙疲惫的揉了揉眼睛，然后对着顾时晏欠意道：“抱歉顾总，浪费您时间了，今天……您在我工资里扣吧。”
她没有处理好她的家事，进而影响了工作，甚至还影响了顾时晏的私人时间。
这让她很愧疚。
顾时晏自知这个时候如果拒绝，赵念笙恐怕更会胡思乱想。
于是，索性答应。
这样平静的日子持续了几天。
赵念笙顾及到周冉冉现在的心理状态，尽可能的带她出门玩。
有的时候，顾时晏也会陪她一起。
去游乐场玩碰碰车，去公园里散步，去猫咖里喂猫。
可是……周冉冉还是恍惚的。
她依然没有从那场绑架中清醒回来。
这一点，赵念笙心里清楚，也看在眼里，不免焦急。
只是，她总是在深夜偷偷告诉自己，没关系的，有的是时间……
可是平静的云层压抑不住骇人的风暴。
这种表面的平衡终于还是抑制不住的，失控了。
那天，赵念笙下班回来的时候，周冉冉坐在家里的客厅里看着动画片。
周冉冉抬眼看过去，看到了站在赵念笙背后的顾时晏。
他的手上提了很多很多零食。
是王恣晗给他出的主意，说是小孩子吃零食会高兴，于是，他采纳了。
可是，周冉冉好像是个例外。
她并不高兴，甚至还十分扫兴的来了句：“爸爸呢？”
赵念笙走上前，弯下腰，正要抚摸她的头。
听到这话，她的手指僵在半空，眼神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躲闪。
她收回手，强撑着微笑。
“爸爸公司有急事，让妈妈先带你回家住几天？”
说着，她接过顾时晏手里的蛋糕。
“你看，叔叔和妈妈还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草莓蛋糕……”
“你骗人！”
周冉冉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她突然翻身从沙发上站起来，小脸涨得通红。
“爸爸才不会让你带我走！是你，都是因为你离婚，同学们才说我是没妈要的野孩子！”
说着说着，她竟然哭了，眼里的恨意被泪水浇的模糊，可刺在妈妈眼里依旧清晰。
“都是因为你，我才会被坏人抓走！”
赵念笙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五岁的女儿眼中燃烧着的仇恨让她浑身发冷。
“冉冉，”
顾时晏皱着眉，看不下去了。
他上前一步，声音温和却坚定。
“你妈妈很担心你，难道你没有看见吗？这几天她一直……”
“你走开！”
周冉冉抓起沙发上的枕头砸向顾时晏。
“你是坏人！你抢走我妈妈！宋阿姨说得对，你们都是坏人！”
枕头被顾时晏用手挡开，然后软绵绵地落在地上。
可这飞来的枕头却像一记耳光狠狠打在赵念笙脸上。
她猛地站起身，后退两步，眼前一阵发黑。
顾时晏及时扶住她摇晃的身体，握紧她的手，试图向她传递体温。
赵念笙眼睛里渲染了悲伤，她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周冉冉却先一步离开。
她“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将人拒之门外。
“念笙，你先冷静一下，好不好？”
顾时晏低声说，半搂着她往沙发上坐。
赵念笙机械地听从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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