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八十九章：根源
“我若是说害怕，你就会放了我们吗？”
赛琳娜微微抬起下巴。
兜帽阴影下，那双如同蕴藏着璀璨星河的眼眸迎上苏命的目光。
“你想你冯福呢？！”
苏命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用上了经典的国粹反击。
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对方毕竟是永夜族的圣女，身份特殊。
自己这般粗鲁似乎有失风度。
他轻咳一声，迅速调整了姿态，心中默念：
泱泱华夏，礼仪之邦，身为东道主，自当有大国雅量与气度。
“说出你的要求吧。”
赛琳娜并未因苏命的言语而动怒，声音依旧空灵平静。
仿佛刚才那句粗话只是拂过湖面的微风。
她很清楚自己的价值，也明白谈判需要筹码。
“我在族内地位特殊，即便维克托大人一时无法满足你们的条件，永夜族也绝不会放弃我。”
赛琳娜缓缓陈述，话语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笃定与矜持：
“想来，族中的使者此刻已经在前来剑门关的路上了。”
这番话意味深长。
既点明了自己并非可以随意处置的弃子，背后有强大的永夜族作为倚仗。
同时也隐晦地传达出一层意思：我迟早会被赎回，现在愿意坐下来与你谈条件，已经是给了你台阶下，希望你懂得适可而止。
如果苏命趁机提出什么过于苛刻或羞辱性的要求，她绝不会妥协。
“是个聪明人。”
苏命赞许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真正感兴趣的神色。
“我就喜欢和聪明人交流，省时省力。”
“你们三个，除了瓦莱里娅没什么脑子，都很聪明嘛。”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赛琳娜面前，居高临下地凝视着那双隐藏在兜帽下的星眸。
两人距离极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赛琳娜似乎不太习惯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眼眸下意识地微微一颤，想要避开，却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定住。
紧接着，她看到苏命的双眼之中，陡然点燃了煌煌金光！
那光芒如同液态的黄金般纯粹耀眼，又似混沌初开时升起的第一轮大日，威严、炽盛，带着洞穿虚妄、直指本源的力量，刺得她灵魂深处都感到一阵悸动与酸涩。
苏命的声音随之响起，平静无波，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规则，每一个字都如同烙印般直接传入她的心间：
“告诉我，永夜族……不，是你们深渊十皇族，是否掌握着……能够从根本上改变人族本源的方法？”
这段时间以来。
突破六阶时经历的那场诡异幻境，总在深夜时分不受控制地浮现于脑海，屡屡将苏命从睡梦中惊醒。
他无法忘却那毛骨悚然的景象。
整条长街上，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人，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开始扭曲、畸变，生长出非人的器官与肢体。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幻境中，他并未感受到丝毫痛苦，反而体验到一种超脱肉体束缚的飘然感。
仿佛卸下了沉重的枷锁，浑身轻如鹅毛，竟有种病态的“舒适”。
那绝非寻常的深渊感染或精神扭曲所能解释！
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最底层的、本质上的“跃升”！
就如同武者每次大境界的突破，都是一次生命层次的升华。
然而，想得越明白，苏命内心深处的不安与忌惮就越发强烈。他迫切地想要查明这股诡异力量的源头。
这股力量，与他自身修炼所带来的“升维”截然不同。
武道突破，如同角色升级，本质依旧，只是变得更强。
可那幻境中的力量，却如同直接篡改了生命最底层的“源代码”。
将一个纯粹的人类，从根源上修改成了另一种存在。
或许更“高级”，但……那已不再是人！
这股力量的恐怖之处在于其未知与根源性。
一日找不到源头，苏命便一日无法安枕。
“能够改变人类形态的力量有很多……”赛琳娜平静地摇了摇头，兜帽下的面容无波无澜。
“无论是瓦莱里娅的猩红侵蚀，还是欧米伽的深渊同化，都可以做到。”
“但那只是表象的覆盖与污染，生命的本源核心，依旧无法被轻易撼动。”
“只要有更强大的存在，辅以合适的天材地宝，依然能够将被污染者逆转，回归人形本质。”
“是吗？”苏命不置可否。
他瞳孔中金光未散，一眨不眨地紧盯着赛琳娜，仿佛要穿透那层兜帽，直视她的灵魂。
他一字一句，声音低沉而清晰：“那么你说……会不会存在一尊……不可言说、不可名状、甚至不可直视的至高存在？”
“当祂的目光降临，或者说，当祂的存在本身被感知到的一瞬间，无需任何主动的污染与侵蚀。”
“所有感知到祂的生灵，其生命本源……就会自发地、不可逆转地朝着祂的形态‘坍缩’、‘趋同’？”
赛琳娜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假设。
缄默片刻，空灵的声音终于响起：
“这样的伟力……已经超出了规则的范畴，近乎于‘概念’本身。”
“即便是九阶的至尊，执掌法则，也绝无可能做到。”
“哦——？”苏命意味深长地拉长了语调。
突然，他猛地向前倾身，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仅剩一厘米的间隔。
他能清晰地看到赛琳娜那浅蓝色肌肤上若隐若现的、如同月光凝结而成的银色纹路，甚至能感受到她骤然停滞的呼吸。
他灼热的目光落在赛琳娜不知何时悄然握紧，此刻却正在微微颤抖的双手上，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冰冷：
“那你的手……在抖什么？”
赛琳娜闻言，下意识地低下头。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交叠置于膝上的双手。
直到此刻，赛琳娜菜恍然惊觉，自己的双手竟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指尖的震颤细微却无法止息，仿佛某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透过肢体流露了出来。
她沉默了片刻，随即抬起眼帘。
迎上苏命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空灵的声音依旧维持着平静，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干涩：
“这样的存在……位格太高，仅仅是基于你描述的想象，就已让我感到本能的恐惧。”
“那是生命层次差距过大时，源自本源的敬畏与战栗。”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语气中甚至带上了一丝规劝的意味：
“苏命，我劝你不要再继续深入幻想、探究这种虚无缥缈的可能性。”
“这只会让你陷入无端的猜疑与自我恐吓之中，对你的心境修行，并无任何益处。”
苏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似乎要将她此刻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刻印下来。
随即，他直起身，不再施加那迫人的近距离压迫感，从容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他没有再追问，因为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不是通过语言，而是通过那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以及那过于刻意、反而显得欲盖弥彰的劝诫。
寂静的审讯室内，墙壁上铭刻的隔绝与静音符文持续散发着微弱的能量光芒，将此地与外界彻底隔绝。
苏命淡漠的嗓音，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层层回荡，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敲打在赛琳娜的心头：
“看来，我猜得没错。”
“那不可言说、不可直视，仅仅存在本身就能扭曲生命本源的存在……”
“便是你们深空万族的最终根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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