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八百万的星罗象
很久没回明忆了，最近放寒假了，茶馆里生意多了起来，旸子一人忙不过，因为缺人手，我便喊来了寒州附近开古董店的常钟灵帮忙。
虽是如此，钟灵还有老爹常五留下来的古董店要大理，至多就是年前那几天抽空过来走个过场，坐在柜台前看看店面。
不过，可歌可泣的是，旸子钟灵二人把这里打理的不错，至少看起来有模有样的。
“呦！钟灵也来啦！”
推开门，这俩小子看我们回来还有些惊讶，就连墨尚卿坐在那儿半天也没倒杯茶。我因为忙着找手机，径直过了茶堂大厅，路过两个臭小子时还在一旁打趣。
“嘿！杵这儿干啥呢？再不上茶墨老板要克扣工资了！”
在他俩背后捅了几下，他俩这才反应过来，慌不择路的又是端茶又是递水，慌慌张张洒了一路。
我乐呵呵地看着眼前的狼狈的一幕，反倒忘了找手机这一茬了。
墨尚卿起身拍了拍旸子的肩膀，示意他们自己忙自己的去，别跟着我瞎扯白忙活。
我唬过一个鬼脸，耸耸肩也就一笑而过。
“元宝呢！我手机还在他那儿呢！”转身的功夫，这才想起来要回手机的事情。
钟灵站在柜台前，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巷子，“在外面。”
“臭小子……天天鬼在外面不回家。”
二话不说冲出门口，正巧在一个转角处遇到了巷子深处的元宝。
同孩子站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穿着一身黑的老男人，至于是谁，看得并不真切，但是能明显感受到这家伙对元宝深深的恶意，刚过转角，瞥见他狠狠抓着元宝的衣领子，抬手便要扇下去。
“干什么！”我大喊着冲过去。
在抬眸瞟到我的一瞬间，黑衣人松开元宝，消失在了角落里。
“哐当”一阵巨响……
随着黑衣人的消失，我的手机也随之掉落在了地上。
我装作满不在乎大步跑到元宝的面前，孩子正对着砖墙面壁，就连我的放声呼唤也浑然不知。
“臭小子！你让我好找啊！”
孩子没有理会我。
“嘿！怎么啦！元宝？儿子？”我轻轻扭动他的胳膊试探，生怕他有些许的闪失，语气缓和了许多，“怎么了？”
蹲下身的功夫，却见元宝跟前那辆被踩得稀烂的玩具车，彻底成了一摊废铁，而我的手机也亮着屏幕附在地上，荧屏上的保护膜有些裂开。
这些都无关紧要，重要的还是安静十分一反常态的元宝。
“儿子……过来……和爸爸说……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将元宝拽过身，他脸上通红的大掌印子还有左眼青一块紫一块的瘀伤令我瞪大了双眼不知所措起来。
“谁干的！”斥责的声音盖过了天空中衔啼的雀鸟，“是不是刚才那个老头！？”
转身便要追上去，却被一只小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拽了回来。
是元宝，他捂着自己血红火辣的半张脸，湿答答的眼眶下勉强挤出一抹苦涩的笑：“爸爸，不是的，是元宝自己摔伤的……”
“你自己能摔成这样？那畜生刚才还拽着你要打你呢！”我怒不可遏，反手捡起地上的手机，不止是心疼屏幕，更是为孩子受了委屈而愧疚。
“那个爷爷……他……他没有打我！是我摔倒了！爷爷扶我起……起来的！”
这蹩脚的谎言根本逃不过我的法眼，四散迷离的眼神中除了眼泪，还有隐瞒。
想必孩子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时间我也不好拆穿他，收起刚才那副臭脸，面带笑意抚摸着孩子的头，“好……好……爸爸相信你。”
起行，抱起孩子往茶馆走……
“遥控车没了咱们就再买……管他什么限量版……星星月亮爸爸都给你摘下来！”
“嗯！”元宝抹干净眼角的泪，紧咬牙关乖巧点头。
“还有啊……”我继续说，“爸爸的手机里有很多不得了的机密，以后可不能把手机随随便便就给别人看呐！”
瞬间，孩子热泪盈眶，搂着我的脖子羞红了脸扭过去，眼泪又一次收不住流了下来。
“爸爸！我错了！”
“元宝还小，犯点小错有啥的！爸爸没有怪你呀，是不是？”我欣然一笑，“而且我们元宝今天还受伤了呢，爸爸心疼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呢？”
“爸爸！”
一句简单的安慰却触动了他满腹的委屈，一道拦不住洪水的闸门就此打开，咬着我的肩上衣放声痛哭起来。
带着孩子回到了茶馆，墨尚卿配合地接过孩子，领着他回了房间。
至于我，自然有一番打算，招手示意柜台内的常钟灵出来。
钟灵四处看看了，确保喊得就是他，忐忑不安地出了柜台，被我一把勾在怀中往门口推……
关上大门的一瞬间，钟灵彻底慌了神，“老！老板！工资没结呢！这么着急赶我走啊！！！”
我拍拍他的肩膀，要他放宽心，“我是这种无赖吗？嗯？”
“emmmmm……”他瘪着嘴，轻声道，“谁知道呢……”
我坏坏一笑，递给他一根烟，却被他缩手回绝了。
“打听个事儿……”
“啊？”他一脸莫名其妙地望向我，“不是赶我走啊……”
“你见多识广，古玩道儿懂的比我多，帮我寻个东西。”
“什么？”
“木雕。”我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仿着相片里的木象隐约画出了神韵，“一只大象，象身带有会动的星罗盘。”
“会动得木象？”他咬着大拇指沉思起来，“这可不多见啊……”
沉思之际，我猛然拍了他的脑门儿，大笑，“就是因为不多见才要找你啊！”
“试……试试……吧……”
仓促推搡之间，轮不得他拒绝，也只好勉勉强强答应了我。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轮番寻找起木雕行业的几个熟人。
为了寻找木象，我也放了钟灵几天的长假，并允诺只要事情办成了，连带着之前的工资和奖金一同发给他。
反正明忆是墨尚卿名下的，找他要钱就行……
这件事情，很快就被墨尚卿知道了，可是我并不打算让他插手此事。长久以来，所有的事情看起来始终都是墨尚卿挡在我的跟前冲锋陷阵，他把我保护的太好了，以至于有时候我都在怀疑自己的办事能力。
整的自己像只一无是处的小弱鸡。
这一次不一样，寻人脉找关系这块儿，我也要给他露上一手，瞧瞧小爷的本事儿！
闲适的日子在我这跌宕起伏的人生中实属不多见，而等待卖家消息的日子也是的的确确难熬。
这个冬季显得格外漫长，冬天的艳阳天，虽然没有出门，但是坐在靠窗的边角落里也能感觉到燥热。
虽然不喜欢任何季节，但是因为有这样晴朗的天空，心境竟然也变得透亮起来。诚然，生活总是无趣的，也理解孤独才是常态，但从茶馆远眺大街上的人来人往，总还是想出去转转。
再看一眼手机，只有一条10086的流量提醒。
“钟灵那儿还是没消息。”
盼不得木雕的消息，我的人生也没什么目标，也没什么劲头，不知道是拖着尚卿君再去看一场电影，还是再打一场球收拾了一下。
准备出门，想了想，又转身回到了卧室。但是看到朋友圈有人分享自己出去旅游，有人分享今天吃了什么，自己也总是想尝试的。
可是我止步不前的人生，它残忍地打断了我此刻一起的念想。
瞥眼，理工大学生还坐在茶馆靠窗的位置上，他是顾客，我也不便打搅，由他一坐就是一天。
“我可不想当条咸鱼。”
心中碎碎念道，推开门的瞬间，手机叮咚一声巨响，将我刚推出的木门再次紧闭。
“有消息了！”我的眼里亮出了星星。
钟灵发来的消息说，“有人在二十多年前看见徐二爷拿着那只木象在集市上典当过，至于是不是同一只就不能确定了。”
“那么说！木象如今就在国内？”
“是的，现在去搜罗还是有希望的。”
木象找到了，几经辗转，如今落到了一个大老板的手里，那老板是谁，对方说不方便透露，但是愿意派人前来谈一谈。
在钟灵的几句花言巧语之下，我们约定后天就在明忆茶社见面。
这让我乐呵地，确乎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蹦上床就是一阵天翻地覆的搅和。
倒是一旁的墨尚卿，冷冷地看着我撒泼，让我别高兴地太早……
“诶！尚卿君！你是不是酸了！看见我马上要功成名就了！抢你风头……嘿嘿……”
“话别说得太死，是不是同一只还不一定呢……”他默默抱起小元宝，适当地远离我这个疯子，“就怕来个假的，坑你钱呢……”
“啧！”我对着他的眼睛，大笑道：“小爷我火眼金睛，看人可准了，怎么可能骗的了我？”
过后的几天里，陆陆续续的确来过几个骗子似的人物，雕过新木头，内部装上电子装置就想来蒙混过关，可都被我赶了出去。
由此，我越发不可一世起来，也越发期待着与那个大老板的光临。
那天，随意找了个理由将墨尚卿搪塞出去，只留下钟灵一人站在门口，静等着大老板光临我的茶室。
过了许久，外面来了一伙儿带着墨镜，身着黑西装的人物，看样子各个都是不好惹的主儿。
领头的夹着一夹黑色工装羽绒服，怎么看也不像个生意人。
怀疑犹豫之际，钟灵已经为我俩沏好了普洱，领头的那位也入座在我的正对面，眯着眼睛朝我一笑。
“这位是我们徐老板。”钟灵逐个介绍起来，“这位是金老板的委托人。”
“叫我小陆就好……徐老板，久仰久仰。”
他伸出手，停滞在半空，安静地等待我的回应。
“你好你好。”
我也不含糊，双手团着他的右手使劲儿摇晃，嬉皮笑脸直呼欢迎。
互相打过招呼，小陆也不多废话，直接开门见山，手指轻轻一抬，招呼身后一个手拿织锦礼盒的西装男过来。
打开盖子的一瞬间，直勾勾的眼睛死死盯着深陷在棉花窝中的木象。
我看着盒中的木象，这精致的程度是任何一位现代雕刻师都无法比拟的，像是天生神作，而非常人所能完成。棱角分明，线条流畅，尤其是耳朵的外圈和内圈既不刻意又十分匀称，此等雕工的精湛，简直是前所未见！
迫不及待戴上手套，将木象小心翼翼捧在面前，目不转睛地观察着木象秋毫，忍不住屏住呼吸，胀得满脸通红，生怕我那污浊的气息染脏了如此神鬼的艺术。那木象身上星罗棋布的密纹，确如张璜寿老爷子说的那样，如蚂蚁般缓缓挪动着。像是一面棋盘，由两位看不见的隐士操控着整部棋局。
钟灵见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话，又不能将卖家晾在一旁干坐着，便识趣地帮我提起了价格。
“陆老板……都是自己人，开个价吧。”
姓陆的抬起一个八字手势。
“八百？”我自信一笑，示意钟灵去房间里拿钱。
姓陆的摇摇头。
“八千？”我的脸色虽有些难看，但还可以忍一忍，一咬牙一跺脚也就同意了。
姓陆的又摇摇头，脸上甚至带起了讽刺。
“八万？？？”攥起拳头，不敢置信地问。
“八百万。”
他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断头刀，吓得我一个没拿稳差点摔了手中的木象。
颤巍巍又问了一遍：“多少！？”
“八百万。”他说的很坚决，不带片刻犹豫。
“这么贵！？你宰谁呢！”我晃着手中的木象，不屑一顾，“就一块破木头，要？八百万？？？”
“破木头？”姓陆的冷冷一笑，冷不丁招呼身后一人抢过我手中的木象，放回了锦盒中，又藏了回去，“徐老板，若这只是一块破木头，没有移动星罗盘，那就八块赚个包装费得了。”
“可是……”他抿着嘴，会心一笑，“它是一块儿会动的木头啊……当年我们老板收进来的时候就花了一千万！如今看在大家都是朋友，我们老板也不计较走个宝，八百万半卖半送给你，很划算了。”
思索片刻，迟迟拿不定主意。
八百万呐！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就算我把这小茶馆清了，再加尤溪街道一套房，也没这个价呀！
此时此刻，我倒是思念起墨尚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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