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章 新的世界（五）
“远儿适才所言，美并非世人眼中之‘美’......三天的时间，能有此等领悟。说明是用心思考了。”
云水上人话锋一转，继续刚才的话题。
“这句话虽然不对，但也不算全错。原因就在于，如果眼光放高，从长远的角度看待。美......其实可以描述为对于世间一切美好事物的追求......”
“对一切美好事物的追求......”韩易陷入沉思。
“是的......对美好事物的追求......这里就不单单是指美景美色这些看得见摸得着，有着确切形态的实体。”
云水上人继续解释。
“而是更加晦涩，更加神秘，更加模糊的存在。或许有些难懂，但你可以将其理解为心愿。”
“心愿？”韩易嘴里反复咀嚼这个词语。
“心愿，心之所想，内心所渴望的实现，发自本心最原始期盼完整的诉求。这就是心愿。同时，这便是世间最为美好的存在。”
云水上人顿了下，沉声道。
“我幻水宫以‘美’作为选拔弟子标准，之所以择取单一美色为基础修行，就是因为心愿过玄虚。
有能力正视内心，顺利找出隐藏在心底深处真正心愿的人，少之又少，难之又难。远儿，如果你要选择这一条路，我建议你......”
............
............
唳！
一只白羽黑爪仙鹤高亢叫着，从高处落下，轻轻停在水蓝颜色屋檐上方。
细雨如沙。
烟雨广场上方白雾缭绕，朦朦胧胧。
“琉璃易碎，妄海难渡。镜花水月，我即绝景......”
广场高台上，一位带着面纱的白衣长老嘴里念念有词，随手丢出大把大把的白色粉末。
粉末洋洋洒洒，随着雨点落在下方众人身上。
呼......
巨大的三足铜炉中，一根手臂粗的香烛忽腾燃起，青烟缓缓上升，风吹不散，雨打不动。
地面上。
刻画着着密密麻麻一大圈的杂乱符号花纹，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一般的胡乱涂鸦。又像是隐藏了某种规律和扭曲在其中。
花纹线条呈血色，深深印刻在地板上，散发着神秘阴冷气息。
一大票通过宗派考评的弟子坐在广场中间，皆是双目紧闭，神情带着些许的恍惚。
“......”
韩易站在侧面一栋楼阁上，看着下方朦朦胧胧的场景，眼神有些莫名。
一个多月的时间，很快过去。
宗派考评，也是如期的顺利举行。
下方广场上的一众弟子。
便是通过了宗派考评，新一批加入幻水宫的弟子。
此时进行着的，便是新进弟子最后的洗礼仪式。
而韩易之所以站在这儿。
是因为他根本就没参加考评，自然也就无法进行洗礼。
当然。
没进行考评，不代表就入不了门。
借助云水上人的关系。
韩易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成为幻水宫正式弟子，还是这一代的大师兄。
他也不想走这个后门，可是没有办法。
从进入幻水宫到考评结束，足足三个月的时间。
韩易《幻水心典》的修行还是没有头绪，卡在了观色阶段。
明面上，他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
虽然找云水上人开了小灶，得到了另一个修行心典的法子。
可是。
韩易至今也没弄明白。
找到内心最深处所想，内心所渴望的实现，发自本心最原始期盼完整的诉求。
这里的心愿。
到底......具体是指的什么意思。
字面上来看。
心愿，就是想要完成的事情。
如果这么理解，那确实有很多。
驱除肉体污染，定位北地方向，甚至是突破目前实力极限......
这些事情。
其实都可以归结为心愿。
但无论韩易怎么尝试。
依旧满足不了心典的入门条件。
“心愿啊......”韩易眼神变得有些深邃起来，他不觉得云水上人说的是假话。
没有必要。
对方若是不愿他修行心典，直接不说便是，没有必要费那么多口舌，解释这么多。
所以。
在确保信息真实性的前提下。
韩易思来想去。
只能将原因归结于自身。
莫非......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啊！！！
然而，还没等韩易细想下去。
刹那间。
广场高台上的白衣长老尖叫一声，张开双手，进行某种神秘的舞蹈。
她的舞姿有些古板机械，好似被附体了一般，双目无光，嘴里念念有词，时不时传出嘶嘶的类似虫子和蛇一样的杂声。
尖叫声不断变换着高低起伏，甚至还有了某些莫名的韵律，如同在和某种神秘存在交流。
大量的残影在雨中被带出，连带着铜炉内的香烛火焰，都猛然窜起有三尺多高。
轰隆隆......
天空骤然遍布阴云，天色顿时昏沉下来。
广场上的铜炉，于是便成为了唯一的光源。
韩易思绪拉了回来，顿时目光也被吸引住。
对于这所谓的洗礼仪式。
韩易起初也没在意，原本他以为无非就是一个宣读理念，展示门派底蕴的过场。
不能参加，也就不参加，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现在一看......
刺耳的叫声，奇特的舞蹈，古怪的呢喃声，以及一众人脸上狂热的神情。
这场面不管怎么看，都感觉有些不太对。
不像是正经的欢迎仪式。
反倒有些像是某种邪教的诡异仪式。
哧！
韩易目光一凝。
只见香烛上空盘旋着的青烟陡然停滞，然后分成无数道白色香火，齐刷刷飞出，落在每名弟子头顶上方，缓缓下沉没入头颅中，消失不见。
顿时。
广场上坐着的弟子，所有人都是身躯一震。
身上的气息急速衰落下来，如同风雨残烛，死去的老人，即将就要消失在这个世界。
“那是......”
时间缓缓流逝，韩易目光也是一点点凝重起来。
空气中，一丝丝隐晦的波动产生，这波动说不出是什么性质，没有邪恶，也并非祥和，就像是平淡至极的淡水，平平淡淡，毫无特点。
时间缓缓流逝，波动一点点聚集，蔓延开来。
韩易愕然发现。
不知什么时候，广场上忽然多出一道道的虚影。
每名弟子的背后，都有一道动作一模一样的虚影，静静的紧紧贴在背后。
这些虚影似乎没有实体，沉沉浮浮，无所固定，样貌什么的看不清，只能从形体上区分。
随着虚影出现在广场上。
众人眼睛缓缓睁开，像是经历了数次轮回一般，眼神透彻，无悲无喜，宛如大彻大悟的高僧，平静如水。
他们似乎完全看不见场上的虚影，皆是面色淡然，气质中隐隐有了些出尘意味。
嗤......
硕大铜炉里的香烛，在这时也是缓缓燃尽。
一道道虚影就像是气流般，悄无声息，再次消失不见。
呼......
阵阵微风荡漾。
乌云散去，天光一点点放晴。
淅淅沥沥的小雨，居然也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
“此次，新入弟子三十六人......”高台上白衣长老郑重宣布，“......至此......仪式已成......”
她此刻语气肃然，一点也看不出刚才的狂热，完全就是判若两人。
“恭送长老！”
广场上坐着的三十六名弟子同时行礼，宛如一群没有感情的傀儡，声音齐整、洪亮。
仪式结束。
一群人整齐起身，有序鱼贯离场。
众人在离开广场的时候，都看到了站在旁边楼阁上的韩易。
可他们全都是态度淡然，内心丝毫不起波澜。
其中过去对于韩易，心里有着不少仰慕存在的女性弟子。
此时看向韩易的目光，也少了那些情絮和欲望，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的坦然视线。
就连曾经。
和韩易有着极大矛盾，心中不满，甚至可以说是愤恨心理的肖腾。
看到韩易身影后，不仅是一脸的平静，目光纯粹，竟然还露出了一个柔和笑容。
似乎对于他而言。
过去的事情，既然已经过去，那就全都翻篇，从今天过后放下仇恨，言归于好。
“......”
韩易看到眼前的一幕幕，顿时眉角抽搐，有些毛骨悚然。
他感觉身子有些发冷。
不是这副身子，是肉身本体的发冷。
以韩易的肉身强度，此时居然会感受到冷意，自然不是真的感觉冷，而是心寒。
内心莫名的发寒。
显然。
不对劲。
有大问题。
仇恨如果可以说放下就放下，那也就不会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说法了。
随随便便一个洗礼，就能让人大彻大悟，痛改前非，成为真真正正的圣人？
不可能的事情。
无法解释。
这其中，必然有着韩易不知道的某种影响因素，起到了作用。
那些诡异出现，却又诡异消失的虚影......
瞬间。
韩易产生了一个不好的联想。
在场的所有人里面，包括周围一众围观的长老，似乎只有他看到了那些虚影。
而且之所以只有他能看到。
还是因为依靠肉身本体的感知能力。
韩远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自然是感知不到虚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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